第四章 小早川美雪

擔任教師的聲音稱不上洪亮，

但冷冷的音色足以讓一個班的學生從久別重逢的興奮中冷靜下來。

所謂擔任教師、監督教師差不多就是班主任，和班主任有類似的職責，類似的制度東亞三國都有，沒什麼稀奇，只是叫法不太一樣。

擔任教師在台上進行例行講話，冷靜的話語配合她乾淨洗鍊的黑色OL套裝顯得很有職業精神。

——如果忽視她漂亮面孔上濃重的黑眼圈的話。

「我是朝倉淺子，瀧澤老師懷孕休假去了。現在由我負責a班，教數學。之前負責的班級升學率排名第一，各位可以有所期待……」

私立高中的老師果然底氣很足。

世田谷文星高等學校屬於私立，

在一眾升學向私立高中里算是不太新的新起之秀。

向來以高偏差值聞名，每年都有考入東京大學法學部醫學部的學生，在東京北部幾個區里很有名氣。

光是學費，一年就高達150萬日元，差不多是普通公立高中的三倍。

作為一個孤兒，

石川秀一是肯定掏不起這筆錢的。

只靠給遊戲公司打零工，當浪人，也就夠勉強上個普通公立。

他走的不是一般路徑，

整個初中，沉迷棒球不能自拔，幾乎在棒球部渡過，還在全國大會上取得了相當的成績。

世田谷文星高等學校就是看中了他的棒球實力，

考量了偏差值后將他收入囊中，學費全免不說，還有獎學金可拿。

花費這麼多，學校的目標是棒球部在甲子園賽場上奪冠，

從而維持文星高等學校的高人氣，擴大招生。

初中三年，他一心想用自己的體格優勢在棒球上有所建樹，把遊戲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代碼的本行都快荒廢了。

知名棒球運動員大谷翔平進入美國大聯盟后，年收更是高達300萬美元，

算上廣告代言費更是直逼600萬美元。

走上人生巔峰不是開玩笑的，

只要不買直升機飛太高什麼問題都沒有。

問題出在他的運氣實在是太差，雖然體格技巧都很好，就是打不中。

另外，今時不同往日，

成為孤兒后只剩下一棟房子和一頭天生的金髮。

他只能重拾代碼，還要想辦法把房子租出去……

小早川青雪也沒在聽講。

她聽著擔任教師朝倉半恐嚇半說明的講話，手指捏著咔嚓咔嚓君，同樣心不在焉。

石川君應該沒撿到筆記本吧？

看樣子好像沒有，

如果看過……看過了就沒臉見人了。

他還像以前那樣善解人意，

只是變高了一點，變壯了……一點。

為什麼沒認出我啊……明明我一點都沒變。

她扶正眼鏡，又把左側面向他那邊長發攏到身後，露出了側臉。

莉娜如果知道我和秀一做了同班同學外加臨桌，肯定會大吃一驚。

「嗚啊……」

她捂著嘴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嗯啊……以後不能再熬夜寫小說了……昨天一直寫到三點才睡，還沒睡好。

小早川青雪在心裡暗暗決定，以後減少每天寫文的時間。

「需要參加社團的同學放學后注意操場的方向，那裡會有高年級的同學……」

擔任教師還在喋喋不休，從注意事項到社團說明，

高中而已，怎麼就這麼多事？

石川秀一坐在下面都快睡著了，實在無聊，就不能快點開始講課嗎？

還是得想辦法儘早「請」小早川同學到家裡做客，

先加個line好友再說。

拿出手機在座位下打開了line的二維碼界面，

翻轉手機朝向右側，還沒出聲，他發現那雙雙圓圓的鹿眼正看著他。

小早川青雪早就注意到了他的舉動。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台上的朝倉老師，又看了一眼他。

她很糾結，第一天敢在擔任教師課上傳line什麼的……

奶奶要是知道了……

小早川搖了搖頭，決定不去想奶奶的事情。

咬著嘴唇給手機靜音后打開掃描模式，試圖在不低頭的情況下對準他的好友二維碼。

手腕微微調整，試了好多次，就在她有些心急想低頭確認一下時……

手機發出微微震動，成功了。

耶——

第一天就能加上line，雜誌上面說屬於超常規速度。

她在心裡偷偷歡呼，迫不及待地低頭瞟了一眼屏幕，按下了確認鍵。

「那邊兩個！在做什麼？！」

朝倉老師原本平淡的聲音突然尖銳了十二分。

教室里的同學一同轉頭，

齊齊看向角落靠窗的兩人。

「第二學期的第一天」她看了眼坐次表，「速度會不會太快？」

朝倉的聲音溫度很低，像是不停冒著冷氣的冰山，稍稍緩解了下東京的暑氣。

石川秀一剛想開口，把事情攬過去。

沒想到小早川先開口了。

「老師，對不起，是我的錯。」

她站起來，嘴唇緊緊抿在一起，似乎有些慌亂。

可石川能看到，素白的手掌靜靜垂在身側，自然而舒展，實際上保持了相當的鎮定。

「嗯……」朝倉老師用力的揉了揉太陽穴，「下回注意。」

她的視線在兩人間徘徊，面無表情，似乎接受了這套說辭。

沉默了一幾秒鐘，擺擺手讓小早川坐下，繼續講起了永遠也講不完的注意事項。

秀一鬆了口氣，小早川主動站出來是他沒想到的，這和他了解的小早川青雪不太一樣。

不對，他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怎麼了解小早川青雪。

看過一個人的皮克西主頁真的可以了解一個人嗎？

做同學的幾個月里，幾乎沒見她跟別人講過話，

平時也溫溫柔柔的像是大和撫子的樣本，這讓他產生了刻板印像。

他覺得自己這次片面了。

小早川青雪坐的很直，目視前方，嘴角掛著有些得意的微笑。

課桌下，老師看不到的地方，

兩根纖細白皙的手指分的很開，比了一個V字，勝利手勢。

經歷過注意事項、社團說明、未來考試安排的地獄，終於熬到下課了。

打了個哈欠，正要向小早川搭話，

忽然看到朝倉老師站在門外，面無表情的招手，似乎是示意他出來。

他站起身，在小早川擔心的注視下默默接受了死亡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