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離1
嘉蘭江大敗,湘西大軍潰不成軍,四散逃逸。
青州營中的楚靈軒接連幾日都處在沉默和仿徨之中,魂不守舍。
軋軋的輪椅之聲響起。
楚靈軒猛然回過神來,「先生來了!」
「嗯。」一身素色青衫的雲少澤瞧了她一會兒,淡聲說:「找他。」
楚靈軒愣了一下。
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如今即便是他兩個字兩個字的說話,自己也能聽得懂。
她的表情更加複雜:「真的要去找他嗎?可……他一心光復北燕,如今兵敗垂成……我不知道找到了他,我又能做什麼……」
「而且我如果去找他,我就、我就得走。」
聞言,雲少澤冰冷淡漠的眼底閃過一股暖意。
「去找。」雲少澤輕輕握住她的手:「陪你。」
「先生……」楚靈軒忽然眼眶一熱,「你總對我這麼好。」
雲少澤微笑:「找吧。」
楚靈軒深吸了口氣,半蹲在雲少澤面前,仰頭看著他說:「我只是找一找他,並不是要怎麼樣,先生……我……」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見了慕容離能做什麼,但心裡總是有個疙瘩,想再見他一次。
她又怕雲少澤多想。
可是……她和雲先生好像也沒定下什麼關係?
因此楚靈軒才會像剛才那樣,說話欲言又止。
這會兒,看著雲少澤握住自己的那手大手,她柔柔地說:「先生,我們就出去半年,找不到就算了。」
「嗯。」雲少澤點頭。
楚靈軒又說:「到時候,咱們回湘西金城去,或者和你去臨江,或者,去大興都城也可以,好多能去的地方,你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好。」
雲少澤眼神溫柔,揉了揉楚靈軒的頭髮:「睡覺。」
第二日,楚靈軒和雲少澤打點行裝,離開了軍營。
離開之前,楚靈軒去見了沈照麾下的玄青將軍,詢問慕容離可能逃竄的路線。
玄青倒也沒瞞著,大大方方地告訴她往東邊去了,而且他們正在追擊。
還詢問楚靈軒要不要和他們一路,沒準很快就追到了呢?
楚靈軒無法想象那個素來驕傲的男人被人抓到的場景。
她婉拒了玄素的邀請,決定自己去找。
不管找不找得到,就半年。
半年之後,她再也不會花心思在那個人身上了。
雲少澤的腿還沒有好,他們出行是不太方便的,更何況現在到處是流寇、難民、逃兵。
但好在雲少澤的內力是恢復了的。
腿傷了之後,他更加研習暗器、打穴等功夫,莫說是一般的流寇劫匪,就算是遇到逃兵,也不能在他手上討到好處。
只是人海茫茫,東邊靠海一大片,找人何其艱難?
眨眼兩個月就過去了,他們半點消息都沒得到。
楚靈軒反倒因為跋涉趕路,不適應氣候給病倒了。
她本來就體弱,這一病,雲少澤自然是不許她繼續趕路尋找。
他們停在了臨江地界一處小縣城裡。
臨江這裡在君臨風的治下,多年來一直安穩,如今外面動蕩,這裡卻非常的安寧,縣城的百姓和客棧掌柜都十分熱情和氣。
為了照看楚靈軒,雲少澤只要了一間房。
楚靈軒喝葯睡下之後,雲少澤便將輪椅推到床邊,打坐養神。
床榻上的女子睡得並不安穩,不時翻來翻去,迷糊之間還在囈語,有時含著王爺,有時喊著先生,聲音時高時低,擾的雲少澤沒辦法入定。
雲少澤嘆了口氣,睜開眼睛看著床上的女子。
楚靈軒額頭上沁著不少汗珠,眉頭緊皺,臉色發白。
雲少澤沉吟片刻,手掌一探,將她從被中撈出來抱在自己懷中,又用毯子將她裹緊,手掌貼上她的心口,將內力注入。
她的寒疾還沒好利索,要是染這麼一場風寒再誘發出來,那她可有的受了。
內力溫暖了楚靈軒的身體,她逐漸安靜下來,軟軟地靠在雲少澤懷中睡著了,這一晚上,再沒出聲。
第二日,楚靈軒在雲少澤懷中醒來,先是愣了愣,繼而想到一些斷斷續續的事情,連忙起身:「先生!我又讓您廢內力給我暖身子了?」
「沒事。」雲少澤伸手。.
楚靈軒趕緊把手腕送到他的面前。
雲少澤診脈片刻,皺了皺眉。
楚靈軒低頭問:「怎麼了?我身體狀況很不好嗎?」
「不好。」雲少澤說:「修養。」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體得修養?那我們還能不能趕路找人了。」
「不能。」
楚靈軒默了默:「哎,那好吧,那就在這小客棧住一段時間,修養。」
以前她不愛惜自己的性命,老是拿小命鬧騰,如今卻懂得了,只有活著才能有以後,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還有爹爹,還有先生,可不能丟了命呢。
兩人便在客棧住了下來。
為了養病有一個安靜的環境,楚靈軒拿了楚家腰牌取了銀子,直接把這小客棧的後院都給包了下來。
兩人在此處住了一個月之後,楚靈軒的身體總算大好。
可對找人的事情,卻開始興緻缺缺。
當時出發是真的衝動。
三個月過去,自己安靜下來的時候,想了許多許多。
找他做什麼呢?
為他喜不喜歡她,愛不愛她?如果沒有楚家的銀子他會不會娶她?
往事已矣,他的答案早已經不重要。
而她現在也有了自己想過的生活,再見面,無非是相顧無言罷了。
更何況,他如今……怕是處置一生之中最落魄凄慘的時候。
他應該也不願意熟悉的人看到他的樣子。
所以楚靈軒放棄了。
這個小縣城很好,她打算停留一段時間,等天氣暖一點,然後詢問雲少澤的意思,看看要不要去別處。
雲少澤的話從來很少,兩個字兩個字的說,這還是與楚靈軒說話的時候。
若是和不認識的外人,若是和不認識的外人,那是半個字都不會多說的。
楚靈軒老是打趣地說他悶葫蘆。
每次雲少澤都淡淡笑笑,自然不會出言反駁什麼。
有一日,楚靈軒趴在雲少澤的膝頭望著他的眼睛,「先生,你為什麼一次說兩個字,你這樣旁人猜你的心思會很難的。」
「旁人?」雲少澤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