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且聽簾外雨潺潺 第100章：朱赤鱬
九鼓齊鳴，驚天動地，衢江宴正式開啟。
只見眾多手腳利索的精幹僕人穿梭在各個畫舫間，低聲請示畫舫之內大人物后，然後才將畫舫布簾高高掛起，在入口布置古樸長桌。然後又有眾多貌美丫鬟流水般送上各色佳肴風味，每個畫舫又有兩名侍女在側，一布菜一斟酒。所有動作迅捷無聲，顯然是經過了無數次的嚴格訓練。
李牧羊眾人各回各家畫舫，在長桌之後落座。目光掃過廣場四周，各家畫舫前均有人落座，大致便是宗門高手坐鎮與青年天才隨行的格局。
李牧羊忽然目光一凝，落在了衢江顧家的畫舫之上，只見那艘畫舫的長桌后僅有兩名年輕人坐著，正在淡然飲酒。左首那名青年十分熟悉，正是在鹿城交惡的顧清河，當日兩人結怨，又在地脈神山上大打出手，最終顧清河大敗而歸。
顧清河彷彿察覺到李牧羊目光，抬頭微微一笑，卻透著一抹濃烈殺機，然後他俯首與右側青年低語。幾句話后，那名青年輕輕抬頭，露出一張極其普通卻又毫無表情的臉，這張臉如果出現在數萬兵卒的軍營里，沒有人會記住。但那雙眼睛卻極為可怖，雖然隔著很遠，卻能清晰看見那人雙眸中眼白偏多，瞳孔唯有一線。
右首青年忽然一笑，舉起酒杯，遙遙向李牧羊致意，然後一飲而盡。倏然之間，他又橫掌虛切，惡意頓顯，滿是挑釁之意。顧清河在一旁也是目光陰冷，彷彿看著一個死人。
李牧羊輕聲嗤笑，忽而凝聲成線，對著顧家兩人道：「小的被欺負了，大的就要來出頭。大的要是被揍了，老的豈不是也要出來？哦，這可是顧家向來的傳統。前幾個月，顧公子威風凜凜非要差人去尋虞丘姑娘的麻煩，只可惜所差非人，一大把年紀，還敢號稱斬龍將，居然連一個小姑娘都制不住。最後被林飛熊將軍一拳打個半死，落荒而逃。咦？今天怎麼沒有帶那個廢物一起來？難不成要換個人找麻煩？無妨，隨時恭候。」
李牧羊所說之事知之者甚少，當日在鹿城棲身小巷，他與潛龍後人虞丘一起離開，在巷口分別。之後顧清河身畔那名老僕斬龍將暗中尾隨，試圖攔截虞丘，一言不合之下，兩人交手不分勝負，虞丘藉此錘鍊肉身修為。在其肉身錘鍊抵達極限后，林飛熊出現，一拳之下，斬龍將吐血而逃。
此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往大了說牽扯到潛龍一族，往小了說牽扯到顧家臉面問題。李牧羊此刻道出，居心自然險惡。
李牧羊話音剛落，陳苦禪倏然轉首，一雙無悲無喜的眸子落在顧清河身上，全無往日淡然，憑空多了幾分肅殺氣息：「原來是你們顧家對虞丘出手。」忽而一頓，臉上浮起溫和微笑：「這位就是你們顧家年輕一代里的最強高手顧清之吧？靈境戰場開啟之後，小僧自當前來領教一二。不過，你得記住一件事，要是擋不住我，那可就保不住顧清河的命。」
顧清之與顧清河面色大變，心念數轉，依然不明白為何引起了這名神秘僧人的震怒。
顧清之雙眼眯起，淡淡道：「好，我等著你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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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刻，遠處江面忽然響起一道低沉嗚咽，隨即這道聲浪滾滾四散，轉瞬間布滿方圓
數百里，聞者心神顫抖，只覺得其中有大威嚴有大恐怖。一時間，天地一片蒼茫，風雪肆意橫飛，寸尺之間儘是雪霧。
低沉嗚咽聲中，一道溫和磁性的聲音驟然響起：「各位請靜坐片刻，這是那位大人即將蘇醒前的呼吸吐納之聲，大家不必驚慌。」語氣雖然淡然，卻穿透那低沉嗚咽，清晰無誤傳入每一個人耳中，正是鹿城衛飛貂一脈的陸沉貂。
而李牧羊等人心中卻是驚駭莫名，那位絕代大妖前輩究竟是什麼境界，呼吸吐納之聲，便能引起天地動蕩，著實令人思之膽寒。
陸沉貂的聲音繼續飄蕩：「大妖前輩即將蘇醒，靈境戰場也將開啟。陸某奉鹿城衛大統領之命，主持此番盛事，在此先將靈境之內的規則向各位參與者說清楚。」
「首先，進入靈境戰場的人，真實年齡不得超過三十歲，修為不得超過七品。這一點如何實現諸位無需擔心，大妖前輩自有術法檢驗篩選。」
「第二，靈境戰場開啟后，外界只有數個時辰。然而，由於靈境乃是大妖前輩的專屬領域，擁有減緩時間流速功能，因此踏入靈境之後，會有整整七天時光。」
「第三，諸位乃是大妖前輩默許的宗族門閥，想必也很清楚，靈境戰場的奧妙在於玄珠。而融合玄珠，最不可缺的便是靈境熾氣，它是融合玄珠的基礎。如何獲取靈境熾氣？一是斬殺靈境戰場之內的傀兵傀將，二是出手搶奪其他人的。只要你足夠強，你就可以橫掃所有參與者，奪下他們手中的靈境熾氣，來成就你的無量前途。」
江面一片嗚咽呼嘯，陸沉貂的聲音遍傳四野，眾人聞之，只覺得一抹鐵血熱情湧入周身，直欲沖入靈境戰場戰它個翻天覆地。
陸沉貂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再度出聲道：「靈境戰場，意義重大，是一場生死之戰，也是一條通天之途，陸某就在這裡等著，等著你們戰鬥到最後，看看誰能站到最後，奪下靈境玄珠。」此刻，陸沉貂在話語間已經附帶雄渾元力，聲音雖然依然平靜，卻如驚雷滾滾般響徹在每一個人心頭。
而那位絕代大妖，也已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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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聲震大江，風雪成霧。迷濛之間，四野不分。忽又聞一縷蒼老清嘯響徹雲霄，宛若雪夜黎明時刻日出東方，刺破無窮黑暗，露出光芒萬丈。繼蒼老古樸的清嘯之聲后，大片威嚴可怖的強者氣息奔涌而出，自大江，自小鎮，自天地間鋪天蓋地的橫卷出來，一時間眾人只覺得有無盡巍峨山巒橫亘心間。
此時此刻，陸沉貂忽然輕喝一聲：「所有靈境戰場參與者，速速站在廣場中央。大妖前輩蘇醒一刻，會在大江雪霧中顯出原形，領域將成那一刻，便是爾等踏入靈境之時。」
隨著陸沉貂聲音響起，嗖嗖嗖破空聲絡繹不絕，各大畫舫之間，人影如蝶穿梭進入廣場位置。轉眼間，已出現了不少熟人，夏侯門墩緊隨不通武技的夏侯轅門身後，滿臉警惕之色，恨不得立刻找出一個想對她兄長不利的人，然後大打出手。加上姜進酒、耶律寧兒、上官天門、上官沙白、上顧清之、顧清河等人，以及許多不認識的年輕宗門弟子，有英氣勃勃者，有千嬌百媚者，有殺人騰騰者，有溫潤儒雅者，四五
十名青年天才相聚一堂，一時間蔚為壯觀。
李牧羊與林青魚對視一眼，低聲笑道：「咱們也走吧。」兩人率先離開畫舫，緊接著陳苦禪、何辛甲也緩步而出，站在廣場中央，等待著靈境開啟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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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嚴氣息愈來愈濃，蒼茫雪霧中陰影婆娑，妖氣瀰漫，暗流縱橫。
一道長約數百丈的龐大赤紅色脊樑漸漸顯露，攪動大片雪霧，山巒般的巨大軀體赤紅如血，隱約散發著柔和寶光，在肌體表面勾勒出種種神秘符文，久視下如陷幽冥，神智不清。赤紅軀體轉瞬浮出，如巨鯨形狀，凶厲氣息蕩漾四溢。
龐大妖獸背脊之上，隱約立有一中年人，峨冠博帶，長袍一絲不苟，在狂風中隱約閃現，卻又極盡岳峙淵渟之端凝，隨意披散的長發遮不住冷酷殺氣，所有威嚴可怖氣息彷彿正是來自此人。
中年人影忽然一動，一道笑聲響起：「本座朱赤鱬，坐鎮此地數百年。今日蘇醒片刻，特意開啟靈境戰場，希望你們這些小傢伙不要令人失望。」頓了一頓道：「昔日有老友預言，四荒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算算日子，距離四荒大亂的日子也不算長了，希望爾等踏入靈境之後好生修鍊，日後大道相爭，也好佔得一縷先機。不過你要記住一件事，靈境戰場之內，生死關頭，只需以神念投入天地，便能安全離開。」
「謹遵前輩教誨。」
四荒大亂？大道相爭？眾人聞之色變，卻不明所以，齊齊抱拳領命，一時聲浪震天。
李牧羊目光凝重，盯著龐大妖獸背脊之上的中年人，悄聲道：「這位前輩腳下的妖獸應該就是他的本體顯化，能做到元神獨立化形，非大神通不能為，看來這位守護者大人沉睡四十九年，修為又有增益。」
何辛甲低聲回答道：「據三無道人說，這位朱赤鱬大人性格跋扈冷峻，動輒之間便要殺人，因此才修了那每四十九年蘇醒一次的大道神術，以此克制平息殺氣。」
兩人正竊竊私語，忽然心頭一震，一抹凶厲暴烈的殺機撲面而至，隨即鑽入心頭，彷彿被人在三九寒冬潑上一桶冰水，透心皆涼。
「兩個小傢伙，膽子真夠大得。在本座面前，也敢隨意編排？咦，你體內這是何物？」朱赤鱬的戲謔聲音在心頭響起，一聲驚呼后歸於寂寂。
李牧羊冷汗涔涔，抬頭一看，遙遙與朱赤鱬目光相對，只覺得那道目光中充滿疑惑，卻又飽含一番善意，瞬息后目光消失在風雪中。
隨後，那道峨冠博帶的中年人影緩緩消散，融於腳下龐大妖獸體內。只見巨浪滔天，狂風怒號，妖獸緩緩騰空，露出更為巨大的身軀，神秘符文在皮膚上緩慢流淌，速度越來越快，轉眼凝結成十三個巨大漩渦，仿若直通幽冥。
「此刻不進，更待何時？」一聲暴喝后，廣場之上的眾位青年人紛紛選擇其中旋渦，飛身而上，躍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再無音訊。
李牧羊等人對視一眼，目光露出躍躍欲試神情，「走！」陳苦禪低喝一聲后，數人身影閃爍，消失在旋渦之中。直到所有人都進入旋渦，那尊巨大妖獸才在半空輕輕一擺，爬犁一樣劃出幽深波痕，在江面掀起洶湧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