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且聽簾外雨潺潺 第108章:向來大道直中取
「你心裡是不是有一千個疑問?」
「不,沒有一千個,只有三個。」
「那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我看你忍很久了。」
「你不說,我就懶得問。反正你要想說,肯定會說;你要是不想說,問了也沒用。」
「你這樣看起來,真像是個怪胎。」
「大師你過獎了,實在愧不敢當。」
「你以為我是在誇你麽?」
「難道不是麽?」
「少說廢話,有問題要問就趕緊。」
靈境戰場里,有一道巨大的山脈,演繹山川雄偉。此刻,月光開始西斜,照的山林處處斑駁。在一條蜿蜒崎嶇的山路上,四道身影正極速前行,只不過偶爾傳來的對話卻令人忍俊不禁,李牧羊和陳苦禪一前一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聲音在寂靜的山間飄蕩,更顯冷寂空曠。
「你怎麼知道傀將聚集在什麼地方?」
「原來是這樣的小事,不過你怎麼會不知道?凡是進了靈境戰場的修士,只需要靜心屏氣,就能隱約感觸到傀將傀兵的波動,從而進行獵殺,以取得靈境熾氣。」
陳苦禪顯得很是驚訝。
「如果你沒有騙我的話,我覺得我可能被朱赤鱬大人針對了。」
李牧羊以心神感觸四方,毫無所獲,然後嘆了一口氣。
「怎麼可能?你區區一介少年修士,又沒有得罪那位大人,他怎麼會放下臉面故意針對你?我覺得你肯定想多了,問題或許不是出在這裡。」
陳苦禪之所以驚訝,是因為這個問題其實不算問題。
既然進入靈境的每一位修士都能探查傀兵傀將的所在位置。那麼,單獨屏蔽了李牧羊,根本說不通,而且沒有任何作用。比如目前的情形就是,雖然他不知道五大傀將聚集之地,但是身邊的夥伴知道,敵人也知道,既然除了他之外,大家都知道,也就無所謂什麼信息屏障。
李牧羊撇了撇嘴,低聲抱怨道:「進入靈境戰場前,我和小道士討論了一下這位大人,也許得罪了他。等遇見了小道士,看他是不是和我一樣,如果是,那這位大人的心眼還真是夠小的。」
陳苦禪淡淡道:「噓,注意言辭。要知道你我此刻正在那位大人的靈境之內,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倘若惹惱了大人,把你踢出靈境,看你怎麼辦?」
李牧羊縮了縮頭,撇嘴道:「哼!做得說不得?」
這次,陳苦禪沒有接話,而是選擇默默趕路。
夏侯轅門這時候出聲道:「靈境戰場之內,傀將數量有限,這意味著靈境熾氣的數量也是固定的。我想那些不願意看見你們鹿城衛執掌重霄鎮的人肯定會不遺餘力爭奪熾氣,一方面謀求玄珠造化,另一方面影響外面的形勢發展。」
李牧羊皺了皺眉,淡淡道:「十萬軍民,要吃飯,要活命。誰敢阻攔,說不得就得拚命了,我們邊城的人性子簡單,恩怨分明,誰要壞我安身立命,那就拿命來搏。」
夏
侯轅門平靜道:「這個問題我們之前討論過,沒人懷疑鹿城衛的強大和決心。也正是因為那些人清楚你們的底線,所以他們不會做的太過分,只想謀取一些利益。」
李牧羊冷哼道:「哼,勾心鬥角都是一把好手,北荒狼騎真要踏過逐鹿山,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樣為了這點蠅頭微利繼續勾心鬥角?」
夏侯轅門失笑道:「李兄光明磊落,心懷壯闊。卻不知道這四荒天下之內,門閥宗族想要千年長存,百年不衰,就必須儘可能自己謀取好處。」
陳苦禪忽然淡淡出聲道:「大統領乃是留晚居傳人,相信這個消息已經傳遍西荒。之所以選擇重霄鎮,除了安置鹿城十萬軍民這一點外,再現留晚居傳承,也是目的之一,千百年傳承,若是斷了,自然可惜。但真要重現西荒,其中阻力之大,卻只會比想象更強。」頓了一頓道:「所以,在諸多勢力的博弈中,容不得後退半步。都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可大多數時候,退一步萬丈深淵。」
李牧羊默然片刻,思考了很久然後平靜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向來大道直中取,人生短暫,何必要退?不如坦蕩向前。」
聽他們說話一直覺得雲山霧罩的夏侯門墩終於覺得自己聽懂了,嘿嘿笑道:「這一句我聽懂了,我覺得好。大道直中取,要那麼多彎彎繞繞幹啥。」
陳苦禪呵呵大笑,很是感慨:「你們真是幸福的人啊,大道直中取?呵呵,誰不羨慕?」
夏侯轅門沉默不語,彷彿心有所感。
從本質上而言,陳苦禪和他是一類人,殫精竭慮,思維綿密,算盡萬千紅塵事。但李牧羊和夏侯門墩卻是另一種人,坦蕩蕩著直來直去,大道直行,雖然艱險倍增卻豪情萬丈。如何不令人羨慕?如何不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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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勢漸次險峻,天光緩緩破曉。當第一縷光從天際的流雲中躍出時,整個世界忽然間變得一片明朗,像清水洗滌過後的鵝卵石,像春風吹過的一片碧湖。
當四人站在一座山峰之巔俯瞰時,正好遇見萬道陳曦自東方而出,落在這片山脈之間,也落在了眼前山下那片遼闊的盆地之上。
在連綿起伏的山脈深處,不知為何分佈有一片方圓足有十餘里以上的遼闊盆地,四面高山巍峨,將其緊緊包圍。盆地上是大片草原,綠意盎然,野花斑斕,只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在整個盆地上,散落有許多漆黑色的高大石柱,黑石柱沉默屹立,清晨的濃霧偶然被風吹動,將其掩住,隱隱約約間散發出縷縷詭異氣息。
陳苦禪站在山石上眺望遠方許久,回頭道:「這座盆地就是五大傀將聚集的地方,我們來的不算太晚,不過也別想著獨佔鰲頭。這座盆地的可怕遠超想象,說不定還得和那些人聯手戰鬥,才能取得其中的造化。」
李牧羊視線極好,目光忽然落向盆地南側的山峰,發現那裡隱約站著幾道人影。心中登時一凜,既然他們都能選擇來這裡謀取五大傀將的造化,別人沒有理由不來。如此看來,又一場龍爭虎鬥的血戰
是必然的,一念及此,他心頭沒有恐慌,卻驟然浮起一股強烈的戰意。這讓他霍然驚醒,然後陷入深深地疑惑:自從斬殺金甲傀將后,他的殺心實際上從未平息,只是沒有遇見合適的敵人沒有途徑爆發而已。
為什麼會這樣?按照本心而論,他並不是一個殺心極重的人。那麼唯一的可能只能有兩個:一是破境之後的自身修行問題,二是靈境戰場這個特殊的環境產生了某種可怕的影響。
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眼下都不是深究的時候。
因為就在這短短的片刻時間裡,又有幾路人馬出現,悄然站在盆地四周高山之巔。但誰也沒有輕舉妄動,首先沖入盆地,眼下形勢不明,一者五大傀將聚集之地必然極度可怕,二者尚有競爭者在側窺伺。恐怕只有那種對自己的實力極為自信的人,才敢做那出頭之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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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明,風吹霧散。山下盆地在視線中愈加清晰,那上百根巨大的黑色石柱給人的氣息也愈加可怕神秘。
「李牧羊,你怎麼也來了?」
少女的聲音清脆響起,從不遠處的山林傳來,隨著聲音落下。轉眼間一道身影就已來到四人身邊,少女肌膚勝雪,紅髮如火,正是林青魚。她的目光掃過夏侯兄妹以及陳苦禪,微微頷首致意,然後又問道:「怎麼沒人敢下去?」
這一日一夜,李牧羊正擔心林青魚安危,見她毫髮無損,自然喜不自勝。他抬手指了指分佈在四周的各路高手,笑嘻嘻道:「盆地里情況不明,誰敢下去?況且這麼多人又不是同一條心,先出手的人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樣一來,自然就沒人敢下去了。」
林青魚妙目中泛起厭倦之色,冷淡道:「那我先下去看看。」
李牧羊大驚失色,連忙道:「不急不急,咱們等一會兒,自然有人耐不住性子跳出來,到時候隨機應變,再下去不遲。這時候下去,豈不是給他們憑空開路?」
林青魚一怔,噗嗤一笑:「你倒是夠狡猾的,那你說,當初在赫爾沁草原,為什麼不把我留下攔截賀胡天?這好像不符合你的性子嘛。」
李牧羊咧嘴一笑道:「我這人,向來憐香惜玉,最見不得別人欺負好看的姑娘。」
林青魚臉頰微微紅,饒有興趣追問道:「這麼說起來,我屬於那種好看的姑娘?」
李牧羊雖然憨直,但對這種問題卻毫不含糊。
於是,他堅定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回答道:「當然,這一點毋庸置疑。」
於是,林青魚的眉眼開始微笑。像一束花盛開在春日的清晨,可可愛愛,清清爽爽。
但是,就在這時候,一聲冷淡的聲音響起:「青魚妹妹,你還要相信他這個渣男麽?別忘了,在前幾天夜裡,他和北方那個狐狸精在一起喝酒,喝了大半夜。要是沒有發生一點香艷低俗的故事,我都想打死這個作者。」
此人語速極快,噼里啪啦,像天降冰雹一樣。
冰雹轉眼落盡,李牧羊的臉色徹底黑如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