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欲將初雪掩春秋 第17章：妖鹿出世
攬月相思綾，早已名動西荒。聲名之響，來頭之大，堪稱可怖。
四百年前，西荒洛水出現一尊絕代妖獸，魚身狼首，體長百丈，名為吞月妖魚。肆虐洛水，攪動滔天洪流，連淹洛水流域十三城，一時間百姓死傷無數，流離失所。當時留晚居弟子公孫戰、鍾離清秋外出歷練，路經洛水，見此慘狀，立時震怒。兩人聯手血戰妖魚三日三夜，最終斬殺此妖。
妖獸遺骸后被百姓建成廟宇，豎立洛水之畔，以此記載兩人義舉。天下修士，竟無一人敢擅取妖獸遺骸。
然而，公孫戰返回留晚居后，不到半月便重傷不治身亡。鍾離清秋與公孫戰早已結下情愫，悲慟之下，隱居修行，不問世事。后因留晚居內亂，方才出世接任留晚居宗主，挽大廈於將傾。此時她早已功參造化，抵達陸地神仙境界。
某日御風再經洛水，往事如煙浮上心頭，斯人已逝再難回到過去。心有所感，遂取吞月妖魚遺骸，將天下間至堅至韌的九種奇物融於其中，歷經七七四十九日鑄煉，自行演化成為絲帶形狀。出爐時刻，光芒大作，如月光灑落大地，照耀洛水數百里。
彼時，鍾離清秋躊躇良久，嘆息道：「滄海攬月獨斟酒，春風一曲問相思。便叫你攬月相思綾吧。」此綾后成留晚居鎮宗之寶，被人譽為西荒十大神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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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息聲音由遠及近，轉瞬已至天玄塔附近。
幽幽月色下，一頭水缸粗細巨蟒電射而來，如巨龍騰空遨遊天際。巨蟒通體漆黑如墨，蛇首有支雪白小角，兩隻兇殘三角眼旁白色長須隨風漂浮。
蟒首上穩穩立著一名身穿棉麻白袍的青年，雙目深邃，面如冠玉。黑髮迎風飛舞，說不出的優雅高貴，右手橫握黑色鐵棍，氣勢驚人。
李牧羊驚道：「北荒九皇子。」來人正是數日前在赫爾沁草原遇見的北荒九皇子，而巨蟒則是北荒異獸黑淵龍蛇。此人未曾坐鎮西荒軍營，夤夜至此，必然也是為了裂天玄妖鹿而來。
那青年駕馭黑淵龍蛇，轉瞬落在天玄塔頂，朗聲道：「聽聞裂天玄妖鹿今夜出世，北荒帝族耶律長風特來觀禮。」忽而嘆道：「百年前留晚居內亂一分為三，攬月相思綾自此失去蹤跡。只是世人萬萬想不到，堂堂留晚居嫡系傳人居然藏身偏僻鹿城，真是令人唏噓。」
蕭錦繡默然無語，並不答話，渾身元氣鼓舞，攬月相思綾圍著黑袍老者不斷收緊。忽聞怒喝轟鳴，皎潔氣幕內一道赤紅光芒電射而出，鋒若利刃瞬間撕開氣幕。黑袍老者身影閃爍，擺脫絲帶纏繞。口中大笑道：「耶律皇子，你來晚了。」
耶律長風微微一笑：「咦？奇哉怪也，本皇子與你又不是一路人，來得晚不晚有什麼打緊的？哦，那元赤炎雖然投靠我西荒狼騎，卻是自願隨你登塔而來，可絕非本皇子授意。所以你們忙你們的。我只是來瞧瞧裂天玄妖鹿，看它有沒有小黑帥氣。」說話間，拍了拍腳下黑淵龍蛇的腦袋，悠悠然毫無參戰之
意。
黑袍老者為之啞然，頓時氣結。心神鬆動，險些又被攬月相思綾捲入，登時凝神對敵，元氣鼓舞，氣刀縱橫，心中卻是暗罵不止。
北荒九皇子、烈火幫元赤炎、神秘黑袍人，此刻天玄塔上，竟已聚集三方勢力。只是九皇子態度不明，與黑袍人不似一路，卻又曖昧不清，令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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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羊耳中傳來一道清冷溫柔聲音：「今日形勢兇險，黑袍人神秘莫測，乃是有備而來，旁邊還有深不可測的北荒九皇子，裂天玄妖鹿只怕真的要脫困而出，一旦妖鹿現身，百年凶氣爆發，滿城百姓無一倖免。」
停頓片刻又道：「倘若真到了如此地步，我會盡量牽制住他們。只要你能將體內白鹿榜全力顯化，或許可以將其再度收服鎮壓。」聲如涓涓山溪，汩汩流淌心中，原來是蕭錦繡在大戰中悄然傳音而來。
李牧羊聞言神色肅然，微微頷首，凝神觀戰，越瞧越是震驚：兩人修為深不可測，只怕都是超越四品境界的超級強者。許多平日里晦澀不通的招式在二人手中妙用無窮。
只見攬月相思綾疾飛如蛇，在空中盤旋鼓舞出萬千形態，時而如劍，時而如斧，時而如矛，時而如鞭，光華流轉，與漫天月光相融共生，更增聲勢。而黑袍老者則勝在元氣雄渾宛如山嶽，一掌一拳，平鋪直敘，馭氣化形，以浩然氣芒抗衡攬月相思綾。轉眼間，便過了千招以上。
李牧羊目光掃過祭台，心中隱約覺得有一絲不對勁。雲葬刀、碧長戟、濮漫水、元赤焰等八人依然與木偶凶靈纏鬥。但先前無數鮮血消失在祭台，卻毫無動靜。他目光一凝，只見八卦方位處青銅緩緩蠕動，忽而爆發出八道瑩白如玉的光芒，直衝雲霄。
黑袍老者見此異變，飄身後退，驚喜道：「動手。」
一直靜默立於遠處宛若隱身的那位黑袍人立時聞聲高高躍起，周身氣息暴漲，單掌展開，撲向青銅祭台。元氣之雄渾，氣勢之可怕，與黑袍老者不相伯仲，強大掌印瞬間落在祭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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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浪衝天，元氣鼓舞。青銅祭台轟然四分五裂，陡然間化為一卷泛黃的神秘古樸陣圖。八大凶靈厲聲嚎叫，同一時刻如煙霧般融入陣圖，悠悠蕩蕩落在蕭錦繡手中，想來必是黑袍人口中所說的太極圖。祭台下深不見底，一片漆黑，風聲嗚嗚。她喃喃自語道：「裂天玄妖鹿果然要出來了。」
祭台之下，風聲漸烈，飄起團團白色大霧。手往空中抓上一把竟是滿手水滴，轉眼又化作粒粒幽藍色冰屑。濃烈的腥臭氣息漸漸瀰漫，八根瑩白如玉的鎖鏈突而如妖蛇般伸出，蓬蓬爆裂，斷環漫天飛舞。
驀然間，一聲尖銳怒吼從天玄塔地下傳出。響徹長空，百獸蟄伏，震動數百里，滿城仿若化作絕世凶地。黑淵龍蛇仿若如臨大敵，身軀劇烈晃動，蜿蜒如弓，目光凶戾，死死盯著祭台下方。
濃霧劇烈翻滾，冰屑簌簌降落。狂吼聲中，一隻巨大的怪獸從
祭台下衝天飛起，破雲而去，踏空而行。立於月下，仰首狂吼。只見那怪獸身軀不大，僅有三丈長短，形如巨鹿，通體瑩白如玉。毛髮順滑有如錦緞，在月光下折射出詭異光華，兩支巨大肉翼忽忽飛舞，捲起陣陣狂風。獸首似虎，獠牙如劍，雙耳奇大，柔軟垂下幾乎蓋住半個腦袋。
妖獸頭頂雙角，額間鹿角挺拔如長劍，腦門那支卻彎曲如月牙。一前一後，一直一彎，一長一短，分外神異，散發著玉石般的淡淡光芒。顧盼之間，月光縷縷鑽入雙角，凶氣滔天，威勢絕倫，眼瞳異彩連連，說不出的妖異邪惡。
裂天玄妖鹿破封出世，睥睨四方。數方勢力均凝神屏氣，不敢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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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長風盯著裂天玄妖鹿片刻，忽然拍手笑道：「裂天玄妖鹿，果然不凡。只是這個頭未免太小了吧？」
黑袍老者冷冷道：「兩百多年前，裂天玄妖鹿血洗北荒三萬部眾，吞食三名四品高手。一百多年後，又南下西荒衢江城，肆虐橫行，殺人無數。西荒女帝震怒，派遣大衍學宮頂尖高手，將其封印在鹿城天玄塔下，轉眼已是百年時光。這些事情，耶律皇子莫非不知道麽？」
耶律長風臉色微肅道：「妖鹿現身，生靈塗炭。本皇子心中著實有些不忍。」
黑袍老者冷笑道：「妖鹿一出，鹿城不復存在。北荒大軍鋒鏑直出逐鹿山脈，劍指衢江城，這不正是耶律皇子所求麽？」
耶律長風神情自若，喟然嘆息道：「北荒疆域，固然浩瀚無涯，卻多是苦寒之地。僅去年深冬，一場暴雪過後，便凍死部眾數萬。」忽而輕聲道：「試問牧民何辜？稚童何辜？百姓何辜？我耶律長風此番挑起兩族大戰，所求的不過是帶我族民活命。縱然被千萬人唾棄，也自當甘之如飴。」眼中泛起神異光芒。
黑袍老者哈哈狂笑：「耶律皇子心懷族民，日後登臨北荒神帝之位，必是一代明君。」耶律長風卻不言語，只是盯著裂天玄妖鹿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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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羊聽聞兩人對話，心中大寒。原來那看似旁觀者的耶律長風才是今夜解封裂天玄妖鹿的主謀，北荒竟要舉全族兵力，南侵西荒，圖謀何其之大。
不知不覺間，鼻翼間陣陣清香瀰漫，猶如空谷幽蘭。目光一掃，原來蕭錦繡不知何時悄然站在他的身邊。兩人距離極近，衣衫幾乎相觸，李牧羊心神搖曳，彷彿感受到那溫熱細膩的肌膚，一顆心幾乎跳出嗓子來。
蕭錦繡輕聲道：「白鹿榜乃封印裂天玄妖鹿的關鍵之物，前些日子白鹿榜認你為主，封印便有所鬆動，使得妖鹿蘇醒。即便今夜沒有這群神秘黑袍人，不出十年它也能自行脫困而出。」停頓片刻又道：「三年前，師尊離開鹿城。留有一句讖語，叫白鹿榜現、西荒大亂。如今看來，讖語所指，正是白鹿榜認主、裂天玄妖鹿脫困、鹿城大亂的預言。」
忽而一字字道：「所以說，若要再度收復封印妖鹿，惟有白鹿榜顯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