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且聽簾外雨潺潺 第97章：望長陵
說是來認識一下酒兒妹妹，實際上何辛甲早已認識，而且還見識了一番金闕駟玉虯的威風，林青魚作為東道主，又是女子，正好接待那名身份尊貴的少女，也算是已經認識過。
所以，還沒有見過的自然就是陳苦禪和李牧羊。
房間很大，外有一廳，用來待客宴飲，內有一室，用以下榻休息。此刻，外廳圓桌邊，正坐著一位少女，生得乾乾淨淨，五官間沒有一絲嬌媚之氣，卻有一抹盎然靈機蓬勃蕩漾。她正專心致志消滅著滿滿一桌的山珍海味，江畔居不僅僅是一家頂級客棧，也是一家極富盛名的酒家，有本地名廚坐鎮，風味自然冠絕重霄。
眾人之前一番對話，她彷彿沒有聽見半句。
直到眾人繞過屏風走進外廳，她才抬起頭，盯著李牧羊和陳苦禪，淡淡道：「一位是本次衢江宴的策劃者，一位是大統領青睞的少年天才。我叫姜進酒，身份比你們要高一些，實力比你們也要高一些，等衢江宴上靈境開啟后，一切都要聽我指揮，你們覺得如何？」少女看似柔弱，說話口氣卻是極大。
陳苦禪臉上笑意一窒，半響后悠悠道：「憑什麼？」
姜進酒放下手中長箸，站起身來淡淡道：「就憑金闕駟玉虯與長陵姜氏，你有何異議麽？」
陳苦禪忽而哈哈大笑起來，語氣很是歡喜：「原來是長陵姜氏的掌上明珠駕到，恕小僧眼拙，竟一時沒能認出來，還望海涵。既然長陵姜家已經到了，靈境之內，自然由你主導。」
李牧羊面露驚訝之色，心想著長陵姜氏是什麼來歷，竟能讓陳苦禪避讓三舍，拉下臉面。
姜進酒倒也沒有繼續咄咄逼人，反倒是何辛甲立刻尋到了擠兌陳苦禪的破綻，咳了一聲道：「哦，原來是長陵姜氏的掌上明珠，我有餘觀何辛甲一時竟也沒能認出來，還望海涵一二。他日若有差遣之處，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語氣誇張，很顯然是模仿陳苦禪嘲諷他的。
姜進酒面色一沉，盯著何辛甲：「我的玩笑，你也敢亂開？是不是之前的教訓還不夠？要不要隨我再出去一趟？」
何辛甲嘿嘿一笑，低頭不敢回話。見他這個樣子，陳苦禪又是好笑又是生氣，索性不再理會於他。
李牧羊在一旁卻終於想起來聽雨樓中萬卷書關於長陵姜氏的記載。
要說起長陵，就不得不提西荒平原的五大水系——衢江、子午河、黑水、雲嵐江、楚雲江，這五大水系以聖水河為主幹，在廣袤無垠的平原山水間交匯，向東南而去，最終化作浩瀚洛水。其中，衢江中游有一大城名為衢江城，乃逐鹿山南麓第一要塞；衢江匯入聖水河之地，便是眼下的重霄鎮。
自重霄鎮出發，聖水河一路前行，不出數日路程即能進入一片名為九岳的連綿崇山峻岭，九岳山脈綿延千萬里，規模僅次於逐鹿山，幽谷深澗山溪小河不計其數，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子午河，自深山而出，與聖水河交匯。
在子午河與聖水河交匯不遠處的奇駿山水間，矗立有一山城，因盛產上好寒鐵，以出產品質優良的軍工武器而聞名四荒。
此城立九岳之上，襟兩水之畔，名為長陵。
而長陵之主為世代居於此的姜氏，姜氏掌握長陵地界內所有鑄兵冶鍊生意，匠坊工匠皆是門下子弟。姜氏一族氣運加身，外擁長陵物產之豐，內攬眾多門徒。數百年來長盛無衰，屢出鑄兵大師、頂級修士，從而也奠定了長陵姜氏的赫赫聲名。
姜進酒，自然就是長陵姜氏年輕一代中最傑出的人物。
此番前來重霄赴約，竟能攜帶金闕駟玉虯隨行，宗族之內的地位可見一斑。要知道像金闕駟玉虯這樣的強大靈獸，其地位也是超然，輕易不會離開宗門修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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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初步意向已經議定，眾人便圍坐起來，開始下一議題。
桌子上有酒有菜，卻只有姜進酒一人埋頭苦吃。陳苦禪掃視了一眼李牧羊、姜進酒、何辛甲、林青魚諸人，然後緩緩道：「此番提前南下重霄鎮，大統領交給我們的任務就是掃清一切障礙，讓鹿城十萬軍民順利入駐。」
頓了一頓道：「在此之前，大統領早已派遣飛貂一脈的陸沉貂陸先生前來此地周旋，以陸先生實力，迫得各方勢力不敢輕舉妄動，這才給我們一絲機會。今夜，小僧便將其中的所有玄奧一一闡述清楚，也好方便我們在衢江宴上如何行事。」
何辛甲伸出手在桌上的乾果盤子里捻出一顆蜜餞，高高拋在半空，然後張開嘴巴，剛好接住蜜餞。一邊咀嚼著，一邊含含糊糊道：「好啊，那你趕緊來說說，正好我不太清楚你們到底有什麼安排。」
陳苦禪微微點頭，然後說道：「想必你們都知道，重霄鎮以前的主人是衢江城的顧家。為了鹿城地脈神山的一個名額，顧家拿出了重霄鎮和大統領做了一場交易。也就是說，目前從明面上來看，重霄鎮已經屬於鹿城衛轄區。但是這樣一塊肥肉，顧家又怎麼會那麼心甘情願的交出來？再加上重霄鎮原本的三大家族勢力，以及周邊幾個城邦的覬覦，才導致此地暗流涌動。」
林青魚素來不關心這些事情，奇道：「這有什麼難辦的？待到大統領率鹿城衛抵達時，誰還敢聒噪？誰還敢胡來？一掌拍死，乾脆利落。」
李牧羊聽了深以為然。
陳苦禪苦笑道：「要是天底下的事情都能這麼簡單，那就好了。」忽然肅顏莊重道：「你們知道大統領為什麼要選這座重霄鎮麽？」
停頓片刻后一字一頓道：「那是因為在這兩江匯流的天地氣運聚集之地，沉睡有一尊絕代大妖。這位前輩誕生於此，歷經無數歲月，終得天地青睞，成就大道化作人形。自此後，受女帝敕封，鎮守一方，沉睡於此，每四十九年蘇醒一回。」
「而按照記載，三日之後，便是這位前輩的蘇醒之日。在這一天，他將顯出本體，吞吐此地天地靈氣，方圓百里皆成其領域，號為靈境。」
「靈境之中，蘊含有大妖前輩本體的造化之力與兩江匯流的天地氣運，可凝為玄珠。修士一旦得到此珠，煉化融入識海，境界提升且在其次，最重要的則是繼承大妖前輩的衣缽。」
「遙想上一次靈境開啟，眾多青年高手紛紜而至，最終
卻被李家那人奪了玄珠，如今想來，那人恐怕早已經踏入巔峰。」
李牧羊心頭一顫，心臟怦然一聲躍動起來，他淡淡出聲問道：「哪個李家這麼厲害？」
陳苦禪盯著李牧羊，彷彿讀懂了他心中所思所想，投來歉意目光，回答道：「一夢高唐天下李的李家，這一宗族實力強悍，卻極為神秘，我知道的並不多。」
李牧羊哦了一聲，不再說話，靜靜沉默。
陳苦禪繼續道：「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一次的靈境開啟，大統領才決定交換那個名額。所以，追根問底，靈境玄珠才是重霄鎮紛亂的源頭。按那位大妖前輩多年前立下的規矩，每次臨近靈境開啟前後各半個月，禁止七品以上大修士出手爭奪，這也是為了保護修為淺薄但前途無量的少年天才，一番拳拳愛護之意，著實高風亮節，令人感佩。」
姜進酒忽然冷笑一聲道：「哼！活在強者羽翼下的天才算什麼天才，頂多是個花瓶而已。試問四荒天下，那些真正的天才誰不是從生死中走來？愛護之意？目光短淺！」
李牧羊若有所思，原來這看似嬌弱的少女性情居然如此剛烈，走的路子必然也是生死間問大道的方式，若一路不死，必達巔峰。
陳苦禪微笑道：「姜姑娘道心通明，小僧佩服。」
姜進酒不再說話示意他繼續。
陳苦禪也不以為意，繼續道：「靈境開啟之後，方圓百里皆成戰場。而這個戰場專屬於年輕一代，三十歲封頂，七品之下，不符合條件者無法進入靈境。」
「在大統領與各方勢力對弈中，最終決定：舉辦衢江宴。把所有要摻一腳的人都聚起來，當然，不是說聚起來全給咔擦了，大統領沒有這麼瘋狂的想法，鹿城衛也沒有這麼強大的實力。我們的意思是，既然靈境戰場開啟，那就正好在戰場中見分曉。既然他們想要摻上一腳，那就各憑手段，靈境之內既分生死，也決定重霄鎮未來格局。」
聽到這裡，李牧羊才察覺出一絲絲危險的意味：「既然大修士進不去，也就是說這是年輕一輩的拼殺爭鬥？靠我們來決定十萬軍民的未來？」
陳苦禪肅顏道：「本質上，重霄鎮的關鍵在於靈境，能進入靈境戰場，乃是一場天大的機緣。」
李牧羊撇了撇嘴：「這我自然知道，不然耶律寧兒怎麼會不遠萬里來這裡。只是靈境戰場究竟會有多少人參加？我們幾個人真能應付麽？」他本就是不善張揚的性格，少年飛揚跋扈的風流一絲皆無，有的倒是一些無謂的杞人憂天。
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林青魚柳眉一豎，正待發怒。
但姜進酒姑娘已然冷哼一聲道：「聽三無老道傳訊，我還想見識見識，瞧瞧你究竟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原來卻是個膽小如鼠的傢伙，難不成鹿城衛大統領眼光如此不濟？你真要是害怕了，趁早捲鋪蓋走人，若是沒有盤纏找我來取。」
李牧羊滿臉尷尬，又是慚愧又是氣惱又是生氣，半響后才道：「這有什麼可怕的？不過是兵來將迎水來土堰而已。」
眾人哄然大笑，惟有姜進酒面色冷淡，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