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香蜜穗禾（27）
荼姚挽手冷笑，掌心升起紅蓮業火，四目相對，兩人眼裡業火焚燒，飛身而起，兩掌相對，穗禾只感受到額際刮過的一道勁風，滿頭青絲遮了眼，耳邊傳來一聲凄厲呼喝：「穗禾！」
「穗禾仙！」
「穗禾！」
穗禾睜著眼，任由自己墜落，臨淵台下的天雷滾滾，彷彿一隻大手要將她拖入深淵，如墮無人之境。
在她五感漸失之時，模模糊糊瞧見了一個挺拔的輪廓，辨不清何人，朦朧間聽到了許多聲音，前生今世，歷歷在目。
風停，夢止。
良久，一切都安靜得詭異。
—
半月後
璇璣宮
潤玉長身立於院中，袖中的手不輕不重地攥著，輕聲問身後的鄺露，「禾兒還沒醒嗎？」
「穗禾仙上神元有損，岐黃仙官說少則一年，多則百年，殿下……」
鄺露沒再說下去，因為她知道潤玉心裡比誰都清楚，臨淵台下白骨累累，穗禾能活著出來已是最大的不易，又豈能安然。
潤玉靜默著閉上眼，思緒飄回到半月前，眉頭微蹙，袖中的手不斷收緊，他還記得旭鳳那一聲聲嘶力竭的呼喚，「穗禾！」
那一刻的火鳳真身實在是絢麗奪目。
而他，只能如一個局外人般看著，不能靠得太近，就連去到穗禾身邊相看的資格都沒有。
那一刻他嫉妒的發狂！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感情一直是克制的，可千帆盡過，才覺對於穗禾的這份執念妄想早已如野草般瘋長，無邊無際。
「對了，殿下，還有一事，鳥族的隱雀長老已經上達天界了。」
潤玉猛然睜開眼，鳥族……他早該想到！
鳥族族長在天界重傷，至今昏迷不醒，是為荼姚罪一；意圖誅殺水神之女，是為罪二；先花神之死，與她有莫大聯繫，是為罪三。
弒神之罪，以天規律例來說該去除神格，剔去一身仙骨，打入輪迴，在萬劫中受盡生老病死之苦，永不入仙籍。
可荼姚畢竟是天後，又有旭鳳在她身前，想要治罪於她，就必須得有人來逼上一逼，天界之中誰來說都不合適，唯有鳥族，一把火添的正是時候。
「隱雀長老現今被安排在了凌霄閣，天帝陛下並未立刻召見，想來是避之不及吧。」
逃避是最愚蠢的辦法。
「該來的躲不掉，明日九霄雲殿之上，母神想要全身而退，沒那麼簡單。」
翌日，九霄雲殿上隱雀提出重處廢后荼姚，群臣附和，儼然是對她積怨已久。
太微無法，下令讓荼姚在毗娑牢獄每日受十道雷刑，百年為期，雷刑之後再行剔骨之刑，留她仙籍，永生永世囚於牢獄，以贖其罪。
—
棲梧宮
旭鳳自臨淵台出來后，便一直昏睡，這期間除了錦覓，沒幾個人來瞧過，他的大樹倒了，過往的那些浮華榮譽自然也消失了。
門庭冷落在所難免。
潤玉來時，將好和錦覓碰見，兩人相視一笑，有些話不必說，心中已如明鏡。
錦覓經此一事，長大了不少，看清了許多人，許多事，有些執念和感情也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
她和旭鳳之間隔著花神娘親的血海深仇，此生都不可能在一起，一切綺夢終究都是無疾而終。
那一晚，她不後悔，雖無愛，可卻是一場美夢，全了她凡間的那份情愛。
旭鳳不愛她，卻答應會對她負責，娶她，照顧她一生一世，有這些諾言在，就算是離開了，再回想起來也不會覺得遺憾了。
錦覓此番醒悟，與水神坦白了此間種種，主動提出與潤玉的解除婚約，修復心口已經碎裂的隕丹，回去花界水鏡，繼承先花神衣缽，立上神之誓，從此再不出花界半步，不再與旭鳳有半分糾葛。
洛霖雖然心疼，但還是答應了，以後的千年萬年，他都會以父親的身份守在錦覓的身邊，為了梓芬，也為了他自己。
棲梧宮
「表哥……」
「表哥。」
「旭鳳？」
「旭鳳，我恨你！」
旭鳳追著那些模糊的影子越來越遠，他化作真身去追，正待要抓住時，那些影子迅速散開，蹤跡難尋……
夢醒了。
他攸然睜開眼睛，額間滿是細汗，胸口的起伏讓他清楚自己還活著，可腦子裡的那些記憶卻又讓他生不如死。
在臨淵台下，他看見了穗禾的前世，也看到了自己，他和她原來從來都是不得善終。
前世的穗禾，滿心滿眼是他，全心全意為他，甚至不惜弒神叛族，可他又做了什麼？
穗禾有錯，可歸根到底還是為了他；母神有錯，還是為了他；原來他的一切尊榮，都是靠別人的性命換來的……
一滴血淚自眼角滑落，旭鳳遵循本心，來到了毗娑牢獄，見到了早已沒了往日神採的廢天後荼姚，那個他最敬愛的母神。
「旭鳳？！你終於醒了，你是來接母神出去的嗎？」
旭鳳眼神戚戚地望著荼姚，沉默良久，才道：「母神，先花神跳下臨淵台是因為你，對嗎？」
見荼姚不答，旭鳳又道：「當初在凡間要用滅靈箭滅殺穗禾的人也是你，對嗎？」
「這麼久不見，你就是這樣來逼問你的母神嗎？」
隔著結界，旭鳳將荼姚眼中的慌亂盡收眼底，她不用再說，答案已在他心中。
旭鳳退後幾步，眼中含淚，哽咽道：「母神，你太讓我失望了。」
「旭鳳，你是我荼姚的兒子，你該是向著我的，不要被那些不軌之人的謊話迷了心竅。」荼姚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是不是那個賤人又在你耳邊說了什麼？你不要信她，她是想要逼死咱們娘倆，自己好坐上那無上的尊位，她之前對你的那些好，也全是假的……」
「我知道。」荼姚話還未說完，便被旭鳳給打斷了。
「她對我毫無真心，我一直都知道，可母神呢？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實則是放不下自己天後的尊容和權勢吧，這樣的你早已經不配做一個母親了。」
荼姚顫抖著聲音喚他：「旭鳳……我是你的母神，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所有人都可以恨我，厭惡我，背棄我，唯有你，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