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香蜜穗禾（30）
「我會走。」穗禾長舒了一口氣，雙目舒展一閉，再次睜開，眼裡帶著狠絕，「但這浮夢丹你也必須吃下去。」
話音剛落，不待荼姚有所反應，穗禾抬手一掌落在荼姚額間，只聽得一聲哀嚎在毗娑牢獄中響起，久久未能停歇。
不知過了多久，穗禾方才停手，她沒有多看荼姚一眼，轉頭就往外走。
「穗禾……」
可一聲輕喚還是讓穗禾停下了腳步。
「我還要再見一次旭鳳，就一次……」
穗禾垂下眼帘，猶豫了一下，道：「沒必要了，睡一覺吧，睡醒了就什麼都不會記得了，旭鳳會在，你也會在，往後的千年萬年，你就這麼孤獨著吧，鳥族會護佑你平安，我，也會一直在。」
荼姚失力般重重地倒在地上，緩緩閉上眼，不斷有淚珠自眼角滑入鬢角，聽著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痴痴地笑了。
她愛慕權勢地位，嫁給太微，謀求算計半生，沒想到最後卻敗在了最親的人手上，天命所歸吧。
罷了，忘了也好，這樣就不會再有痛苦了。
毗娑牢獄外，潤玉早早地等在了此間，見到一身素衣出現的穗禾，臉上掛著淡笑，彷彿方才發生的一切他都毫不知情。
穗禾站在玉階之上，垂眼望著階下的潤玉，他逆光站在不遠處，揚著手，彷彿在迎接她。
她想她現在該是開心的，可為什麼卻笑不出來呢？
穗禾止步不前，潤玉也不著急，依舊雲淡風輕，輕聲喚她：「禾兒。」
溫和地看著她，說著：「快過來。」
他能夠感受到此刻穗禾心裡的糾結和無助，他也害怕，害怕到了最後，他還是一無所有，她會害怕他，會逃離他，他不想放手。
穗禾張了張嘴，一個字沒有說出口，緩步走下台階，站在離潤玉幾步之遠的地方，淡道：「大夢三生，該醒了，太子殿下興緻頗高，還有空跑來這毗娑牢獄，不怕……惹火上身？」
「自然是不怕的，今時早已不同往日。」潤玉語調依舊溫和。
「殿下說的是。」穗禾神色淡然，語氣沒有情緒的起伏，「今日過後，穗禾會向陛下請旨回翼渺洲養傷，往後的路如何走，就看殿下自己的了。」
「你要走？」
潤玉激動的上前邁了一步，穗禾立馬往後退了一大步，看著潤玉的眼裡滿是戒備和疏離。
她好不容易才從過去走出來，不可能再選錯一次，眼前的潤玉可比那些人危險的多。
潤玉觸及穗禾的目光，心中鈍痛，想要繼續往前的腳步，登時停住。
他眉頭微微皺起，睫羽輕顫，「我以為沒了他，你就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我，為什麼……」
穗禾不為所動，目光一冷，抬手截住了潤玉的話，說道：「我從未許諾過殿下什麼，凡塵一夢，終成空，既然有些話沒說出口，那就是無緣無分，奉勸一句，殿下莫要再執著於情愛，還是忘了的好。」
潤玉曾愛錦覓如痴如狂，甚至不惜為她發動天魔大戰，她相信他是個至情至性之人，也相信這一世他心中有她，可她不可能再毫無保留的愛上另一個人，更不可能為了他放棄鳥族。
若情愛是劫，這一世她的劫該過了。
潤玉定眼望著穗禾，眼底猩紅一片，執著道：「若是忘不掉，不想忘，該當如何？」
穗禾沉默許久開口道：「忘川之水可忘情。」
潤玉輕笑一聲，垂下頭，眼裡的落寞難掩。
他怎會不知忘川之水可忘情，他只是私心不願意再回到孤獨一人的生活里，在娘親死後，他除了想要報仇，心中所思所求真的真的就只有她一人了。
穗禾遙遙看著潤玉，目光不自覺的帶上了几絲悲憫，垂眸掩下，輕聲說道：「時辰不早了，殿下回吧，穗禾告辭。」
擦肩而過，潤玉一把抓住穗禾的胳膊，指尖越收越緊，側眼看著，眼裡幽深無比，聲音中帶著幾分冷冽，「禾兒，忘川之水我不會喝，你，我也不會放手，每一次都是我看著你的背影走遠，往後再也不會了。」
成為太子只是第一步，往後他還會是天帝，屆時四海八荒皆為他所有，無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逃出他的桎梏，她也一樣。
穗禾轉頭，對上潤玉的眼。
那如墨般的瞳孔里，有著穗禾看不真切的偏執，她害怕的移開目光，用力抽回手，不發一言的走開了。
潤玉眼帘輕垂，斂去眼裡所有的神色，一切恢復如常，彷彿剛才那雙眼睛只是一個錯覺。
他緩緩轉身，抬眸望著穗禾離開的方向，然後靜默著提步離開。
旭鳳沒了，他會成為天帝，依著上神之誓，穗禾終會走到他的身邊，看見他只不過是遲早的事。
神生長遠，他們還有得是時間。
穗禾一心想著脫身離開天界，所以並沒有與太微細說與旭鳳、荼姚之事，只說此事已了，她願意帶荼姚回到鳥族，為她尋一個最好的歸處。
太微對荼姚心中有愧，聽穗禾鬆了口，自然是滿口答應。
他以為自己擺脫了累贅，卻沒想到這只是他噩夢的開始。
臨離開天界之際，穗禾將盛有簌離元神的翎羽再次交到了彥佑手上，告訴他可以去找緣機仙子，安排送簌離下凡歷劫，若是有機緣，說不定簌離還能重回仙班，與潤玉再續前世未盡的母子情緣。
「你當真要回去？不再考慮一下？」
彥佑還想要替潤玉再挽留一下。
穗禾看了他一眼，瞥見轉角處的一抹白色衣角，淡聲回道：「彥佑，本神嚮往的權利，從來不在這裡，以前我沒同你說清楚，現在你該明白了。」
「可是……」彥佑頓了頓，皺眉說道：「你做這麼多，就只是為了獨善其身？」
「也不能這麼說吧，本神所作所為皆有目的，對你……」她輕輕一笑，牽起嘴角，「不過本神一時仁慈。」
「那潤玉呢？」
她用翎羽救下乾娘，又用大半元靈救下潤玉，為他掃清障礙坐上太子之位，這裡面就真的全是算計，沒有一絲一毫的真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