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退婚
夏暮隨著冷鋒一路乘電梯來到頂樓。
樓道里燈火通明,盡頭的巨大會議室里更是坐滿了人。
夏暮不禁在心中吐槽:這尼瑪鬼公司都這麼卷了嗎?這麼晚了還在加班?
一進會議室,夏暮就差點直接過去。
太冷了。
這會議室冰冷刺骨,寒氣逼人,像個大冰箱一樣。
再看看這群「人」,一個個都跟那車禍現場似的。
有的面目全非,有的根本沒有臉,有的眼珠子的都快掉出來了,有的只剩半邊身子,有的舌頭伸出一米來長,有的乾脆就是一副骷髏架子,還有全身半透明直接漂浮在空中的……
這要是換做別人,非得嚇尿不可,不過夏暮卻很鎮定。
他不害怕嗎?
其實也害怕。
但,不知為何,體內似乎有一股不可名狀的力量在支撐著他……
夏暮掃視一番,竟發現還有狗。
是的。
狗。
人身狗頭,西裝革履。
這就是所謂的「人模狗樣」吧?
一見冷鋒,這狗頭人點頭哈腰,吐著舌頭迎上前去。
「冷總,怎麼這麼晚才來啊?」
「我有早到的習慣嗎?」
吃了閉門羹的狗頭人依然一副賤樣,雙手端著一張紅色的請柬呈到冷峰面前:
「冷總,這是我們設計部精心製作的婚禮請柬,您過目。」
冷鋒接過請柬,翻看一番:「還不錯,印了多少份啊?」
「印了一萬份。」
夏暮一聽就傻了,印了這麼多?這要是真結婚,難道要請一萬隻妖魔鬼怪來參加自己的婚禮?
他不敢想那群魔亂舞的扯淡景象……
但冷鋒聽罷卻勃然大怒:「有沒有搞錯,才印一萬份,讓隔壁公司知道了還以為我們印不起呢……就這麼一點點夠請誰啊?再印一億份,每人發踏馬的一萬份。」
狗頭人連連點頭:「是是是,嗯嗯嗯……」
……
此刻,整個會議室徹底靜下來了。
靜得可怕。
夏暮直打哆嗦,這裡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就在他剛欲轉身要走時,卻被一位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攔住:「你要去哪?」
「我……我……我覺得我不該打擾你們開會,我先迴避一下。」
夏暮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別廢話了,還不是因為你,讓我們大夥等到現在,這次的會就是為你開的,你還要走?」眼鏡男眉頭緊鎖,憤憤道。
夏暮無可奈何,只呆立在原地。
冷鋒把夏暮拉到身邊,清了清嗓子,大聲道:「今天我召集諸位,只為宣布一件事,一件喜事……可能有些人早就知道了,那就是——我要把我的妹妹許配給他。」
說完,看向了夏暮。
無所適從的夏暮,只得報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掌聲雷動。
不過,大家的表情似乎都不大和善。
一個人身狐狸頭的傢伙更是雙目含恨,死死瞪著夏暮,那態勢如同盯著殺父仇人一般。
同時,個別的開始竊竊私語,不和諧的聲音紛至沓來。
「不是吧,人和鬼怎麼能結親呢?」
「這人何德何能,竟要娶冷總的妹妹……」
「讓這個不知底細的傢伙加入我們,真的好嗎?」
「如果他是驅魔別動隊的姦細怎麼辦……」
……
冷鋒巡視眾人,臉色極其難看。
大家察覺出了他的異樣,慢慢的不再說話。
冷鋒見狀,厲聲道:「我們公司開會的規矩是開誠布公,有什麼話都拿到桌面上來,不要踏馬的在下面說三道四!此事我已決定,誰贊成,誰反對?」
眾人聞言,低頭不語。
只有那個狐頭人似乎是忍無可忍了一般,鼓足勇氣,拍案而起:「我反對這門親事。」
話音剛落,只見一把椅子狠狠砸在他的頭上。
這狐頭人翻滾著飛出去幾米遠,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冷鋒扔掉椅子,怒目圓睜:「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輪得到你個踏馬妖怪來反對?」
會議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我反對!」
女人冰冷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隨著會議室的大門被左右推開,一個女人急沖沖跨步而入。
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身材高挑,黑色長裙包裹著前凸后翹魔鬼般惹火的身材;
五官精緻,膚白無瑕,一雙碧綠的大眼睛彷彿綠寶石般晶瑩剔透;
氣質優雅,冷艷動人……
「小妍,你……」冷鋒眉頭緊皺,一臉疑惑地迎上前去。
小妍?難道是她?
夏暮看直了眼。
曾經那個小胖丫,現如今竟變得如此漂亮。
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真是女大七十二變啊……
但又一想,不對!
鬼也能長大?
這不科學啊。
夏暮之前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鬼是否會一直保持死時的樣子。
現在看來,好像不是。
那些電影啊,小說啊什麼的,原來都是騙人的。
鬼也會一直成長的!
夏暮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青梅竹馬」的「鬼老婆」。
正慌神兒中,冷妍已推開冷鋒來到面前。
四目相接,仿若隔世。
「我們又見面了。」冷妍冷冷道。
「是呢,好久不見……」夏暮不知是被她身上的冷氣還是氣勢所震懾,說話支支吾吾起來,「那個……我也曾試圖……可是爺爺他……我……」
夏暮想解釋,卻不知道如何表達。
「哈哈哈哈哈……」冷妍冷笑起來,「只為了你一句虛無縹緲的承諾,我就傻乎乎地一直苦等……」
夏暮羞愧異常,緘口無言。
「我等三年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又踏馬三年,我足足等了十八年,也不見你個負心漢的人影。」冷妍盯著夏暮,痴笑道,「到今天,一共二十年了。」
「我……我……」
夏暮嘎巴幾下嘴,想要解釋,卻被冷妍打斷。
只見她臉色驟變,雙目圓睜,憤恨道:「你知道我這二十年是怎麼過的嗎?」
夏暮無法想象那種孤苦等待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自己等個十幾分鐘公交車都難受得不行,更何況等一個人二十年……
「對不起!」夏暮眼中充滿愧疚。
這種時候,一切解釋都是蒼白的,都是敷衍,都是逃避。
但一句「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呢?
果然,冷妍表情冰冷,不以為意,看夏暮的眼神更是充滿了不削。
「我等了二十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證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訴人家,失去的我一定要拿回來!」冷妍情緒激動,隨後深吸一口氣,如釋重負般說道,「現在,我做到了,婚約取消,你滾吧!」
偌大的會議室,鴉雀無聲。
夏暮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只木訥地立在那裡。
冷妍說罷,輕輕扶起了趴在地上口吐鮮血的狐頭人。
抬眼看去,見夏暮依然傻站在那裡,冷妍眉眼一翻,冷笑一聲,譏諷道:
「還呆在這兒幹嘛?癩天鵝想吃蛤蟆肉?別做夢了!你不會真的以為我還喜歡你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比你好的男人在這城裡一抓一大把,真以為自己是盤菜啊?」
冷妍的話如同冰冷的刀子插進夏暮心窩。
他並未想過要真的和冷妍踐行六歲時那年幼無知的諾言。
何況人鬼殊途。
再說,這破地方他多一秒都不想呆。
但現在這情境卻讓他莫名難受。
什麼情況?
我被退婚了?
夏暮只得苦笑。
折騰這一六十三招,就為了這個?
不過,也能理解。
自己確實有負於她,她恨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二十年河南,二十年河北,莫欺少女弱……
她現在行了,不弱了,非但不弱,都強勢到沒邊兒了。
正所謂:女子報仇,二十年不晚。
也罷、也罷。
如果這樣能讓她消解二十年的怨恨,如果這樣能為這段孽緣畫上一個句號,其實……也不錯……
想到這,夏暮帶著一張苦瓜臉,默默離去。
大受震驚的冷鋒面露難色,想去挽留,卻被冷妍冰冷的眼神制止。
夏暮邁著沉重的步伐來到門口時,不知為何竟回頭看了一眼。
二十年前,他們分別時,夏暮一步三回頭,二人依依惜別。
那麼,今天呢?
夏暮驀然回首,看到的是一番他不曾預料的景象。
冷妍那碧綠的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似憐惜,似幽怨,似哀嘆……
「旺財!」冷妍突地轉過身去,怒氣沖沖地說道,「把這個傢伙給我從後門扔出去,關緊門,別再讓我見到他。」
「是!」
那狗頭人旺財一步三跳,來到夏暮身旁,拽著他就往外走。
……
「滾吧你!」
說著,旺財就把夏暮從大廈後門扔到昏暗的巷子中。
這尼瑪就叫狗仗鬼勢吧……
隨後,只聽「哐當」一聲,大鐵門被狠狠關上。
坐在地上的夏暮,無奈地苦笑起來。
我踏馬到底經歷了個什麼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