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狄家虎子、悍勇無當
楊得忠本還以為狄詠會推三阻四扭扭捏捏,見得狄詠這麼就應下來了,心中大喜,因為他自信自己家傳深厚,武藝這一道,在殿前司中也是鮮有敵手。
楊得忠毫不拖沓,一拔刀,把刀鞘一扔,幾步走到晨暉門旁的牆旁邊,算是躲一躲後宮那些宮女太監的視線,心中自信,面對這麼一個小白臉,不過幾個回合的事。
站定之後,把刀橫在胸前,擺了個起手勢,楊得忠開口:「狄崇班,請吧!」
狄詠一點頭,刀也不拔,拖著往前,開口:「楊都頭可當心了!」
「且來就是,我楊家祖傳刀法,在殿前司還未逢敵手!」楊得忠自信非常。
「我來了!」狄詠一聲暴喝,刀還未拔,卻是雙腿用力,疾步而起,暴喝之下,長刀帶鞘渾圓掄起,掄起之時,刀鞘自動甩開飛遠,露出長刀寒光。
楊得忠自信的表情立馬一變,不為其他,只因為狄詠來的速度實在驚人,好似眨眼之間已經到得面前,唯有連忙抬刀去架。
連一旁的李璋也皺起了眉頭……
「噹」一聲巨響,空中火花迸濺而起。
楊得忠腳步連連在退,堪堪止住,可見勢大力沉。
狄詠已然到得楊得忠身後,轉頭掄刀再來,毫不拖泥帶水,也不見什麼精巧技術。
楊得忠連忙回頭,心中知道自己第一個回合有些託大,落了些許下風,便知自己必須也要搶攻一下,不能一落再落,他也是家學深厚,武道高手,自然手段有的是,所以刀勢一橫,小幅度劈刺而出,求的就是快捷,逼著狄詠退步防守一下,好讓兩人拉開距離。
狄詠見向自己劈刺而來的刀,卻好像沒有看見一般,依舊勢大力沉而下,就是猛劈,巨力快速精準。
李璋看得面色一驚,這一下去,豈不是兩敗俱傷?一個挨砍,一個挨刺,心中一急,就想開口喝止。
楊得忠哪裡想到狄詠這般兇狠,狄詠竟然不退步不收刀,這……
此時楊得忠比李璋更要驚駭,因為他與人比斗無數,但從未遇到這種情況,比斗比斗,就是個比字,哪裡見過如此兇悍之人?
楊得忠不是不高明,卻立馬下意識先收刀往上,又是一聲巨響炸開。
霎時間,滿場皆是驚駭之色,剛才那一幕發生只在瞬間,如電光火石,卻是又如此兇險非常。
炸響之後,再看楊得忠,先手盡失,還未退後站穩,眼前出現了一條長腿,已然又感覺胸口一股巨力而來,便是天旋地轉,身形飛出,重重砸在地板之上。
楊得忠連忙想要爬起,卻見狄詠刀鋒一閃之間又來,已然避無可避,心中大喊,不好,命在今日了!
「住手,住手!」殿前司指揮使李璋一邊上前一邊喊道。
倒也不用李璋喊,狄詠也沒想殺人,刀來得快,停得更快,不偏不倚就停在楊得忠頭盔與胸甲中間的鏈接之處。
李璋大氣一松,兩個回合,只在來去之間,勝負已分,好在沒出什麼事,連忙說道:「到此為止,罷了罷了,狄家虎子,果真悍勇無當!」
狄詠收了刀,看了看飛出去的刀鞘,立馬有人主動上前去撿來刀鞘送到狄詠身旁,狄詠還點頭說了一句:「多謝。」
楊得忠慢慢爬起,似乎還不能接受自己兩個回合就被人打敗的事實,他最為自信的就是這一身武藝,好似一瞬間崩塌了一般,目光有些獃滯。
狄詠作為上司,也不再客氣,也知道這些軍漢其實人都不壞,只是單純對強者的崇拜,直接說道:「楊都頭,你可知自己輸在何處?」
楊得忠愣愣搖頭:「狄崇班武藝實高,卑職不如也!不知狄崇班是用的哪門刀法路數,竟然如此兇悍無當!」
楊得忠雖然還有些呆愣,卻也認賭服輸起來,這就是軍漢與旁人不同的地方所在,一旦狄詠在武力上獲得了認可,再加上他的家世,就足以讓這些人服服帖帖了,再生不出絲毫輕視。
「我適才出手,倒也還稱不上什麼刀法路數,不過是對刀早已如臂指使,再加迅疾悍勇。說起來,楊都頭這一身武藝著實不差,一擊下風之後還能迅捷出手搶攻,已然強過無數人。只是與我,少了幾分決絕悍勇,戰陣廝殺,來去之間從來都是一擊勝負生死,就如剛才我暴劈而下,你搶攻而來,你想讓我躲,卻是那戰陣之上比肩接踵皆是敵我,哪裡有那麼多閃轉騰挪,你我皆是一身重甲,你短刺而來,哪怕力大,也不過堪堪透甲皮肉,我豈有會躲?戰陣勇士,早已少了那些為了小傷而躲來閃去的習慣了……」
狄詠如此說完,皆語出真心,楊得忠武藝不是不高,就是從來沒有真正與人搏過生死。狄詠不是沒有精妙的家傳武藝,只是早已在戰陣之上融會貫通在這出手來去之間。
狄詠一番話,楊得忠連連點頭,瞬間也就明白了自己與狄詠差距在哪裡,也明白了自己一身高強武藝,為何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就已落敗。
眾人再看狄詠,皆是一臉敬佩之色,連李璋也表情嚴肅點著頭,再也不懷疑狄詠之前那番話的真假了,已然知曉面前狄詠真是一個狠厲兇悍之輩,真是那沙場老將,是那賬下人頭無數的悍勇軍漢!
李璋開口:「往後你們好好跟在狄崇班身邊辦差,不可有半點差池。今日就到此為止,某先回衙門裡辦公了。」
「遵命!」眾人拱手送走李璋。
只等李璋一走,楊得忠忽然單膝跪地:「狄崇班恕罪,卑職無狀,衝撞了崇班威儀!罪該萬死!」
狄詠連忙上前拉起楊得忠:「不必如此,往後都是自家兄弟,都為官家辦差,不分你我。」
楊得忠連忙轉頭示意一眼。
四五十號漢子皆是單膝:「見過狄崇班。」
「起來吧起來吧,今日咱們這一隊是白天上值,晚間下值了,出去吃酒,我請!不醉不歸。」狄詠老軍人了,軍人之間,沒有一頓酒解決不了的問題,也沒有一頓酒拉近不了的感情。
「多謝狄崇班!」楊得忠毫不做作,便是呵呵大笑。
晨暉門內,皇帝儀仗已經來了,前面開路的太監,左右侍候的宮女,列隊而來。
狄詠連忙到得晨暉門外站好等候。
皇帝慢慢而來,平常里他也不會去注意身邊隨從人員,也不會多看護衛們都是誰,只管往御書房而去。
卻是今日遠遠還沒有過來就一直盯著狄詠看,也是狄詠這一身打扮過於顯眼,不說甲胄不一樣,連臉上還帶著一個銅面具。
到得近前,皇帝趙禎停住了腳步,上下一打量,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狄詠?」
「末將狄詠拜見陛下!」狄詠行禮。
「緣何這麼一身裝扮?」皇帝有些納悶。
「陛下,有所不知。末將這一身甲胄乃是家父上陣所穿,此甲雖不如新甲亮麗,卻也不比尋常,一來此甲製作精良與末將身材合適,二來上面刀槍印記無數,還泛有保養的油光,油光之內帶有常年飲血氣之暗紅,更為駭人!末將站陛下身邊,豈能只有金絮其外?定要有皇家殺伐之威嚴,教宵小不敢近前!」
皇帝趙禎聽得狄詠如此之語,不禁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狄詠身上厚重的甲胄,不免看得有些動容,甲胄之上痕迹無數,箭矢刀槍,無不意味著這套甲的主人戰陣廝殺的慘烈。
狄詠知道皇帝雖然常常聽人說戰陣廝殺如此慘烈,卻總不如今日看到這件甲胄來得直接深刻,這就是狄詠為何非要從狄青那裡要來這身甲胄的小心思。
「那這面具是為何?」皇帝一邊點頭,一邊又問。
「陛下,此面具青面獠牙,看起來窮凶極惡,末將戴此面具護衛陛下周身,也是為了震懾宵小之輩,陛下威嚴無雙,唯有如此兇惡之相方配得上陛下天子威嚴。」狄詠又道。
皇帝趙禎忽然笑了起來,起步繼續往前,口中卻還有話語:「人樣子啊人樣子,你莫不是怕長得太俊朗了失了威嚴?所以才弄一個兇惡面具帶著駭人?哈哈……」
皇帝是調侃,狄詠起身跟在身後,也笑了出來:「陛下明鑒!想昔日魏武帝曹操身邊,有一員護衛名曰典韋,謂之曰古之惡來,有過人之勇,容貌雄偉兇悍,人見人怕,保魏武帝幾番危難,死亦忠勇無憾。末將便也想學這惡來將軍,為陛下效死!」
皇帝趙禎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看狄詠,雖然不知心中如何想,口中卻道:「你倒是還真讀了不少書,《三國志》也能信手拈來,著實文武在身。」
雖然三國故事在後世是耳熟能詳,但是在這個時代,並沒有《三國演義》這種小說話本廣為流傳,所以《三國志》也只是眾多枯燥史書中的一本而已,就如皇帝所想,能知道典韋為保護曹操而死這種細節,必然就是真把枯燥的史書讀了。
「班門弄斧,陛下見笑。」狄詠知道自己的話語達到了效果,也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