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鏡中人

諾文推門進入紫薔薇安保公司，貝蒂拽著她的手走在他後邊。

「你好，請問有人嗎？」

目光所及之處，諾文看見看見了正對面的一張原木桌子，以及桌子背後的漂亮女人。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裙，胸口系著藍色的星紋領帶。聽到諾文的聲音，抬起頭望過來。

她的眼睛深邃而又清澈，嘴角含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褐色長發披散在肩膀上，一隻手拿著一份資料在翻閱。此時她手邊已經放了兩杯咖啡，而且咖啡還冒著熱氣，顯然已經被喝掉一些。

她微微抬起頭看了眼諾文，臉頰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你好，先生，請坐。」

諾文點了點頭，剛要在她對面坐下來，就注意到沙發上端端正正地躺著一條狗。「這是……」

它大概只有四五十公分高，通體毛髮純白如雪，身軀修長優雅，尾巴蓬鬆柔軟，它似乎正閉著眼睛睡著，但卻並沒有睡熟，聽見諾文說話，它立刻睜開了眼睛，朝他咧嘴露出牙齒。

這條狗的脖頸上掛著一塊小型銅牌，上面寫著「伊莎貝拉·威爾遜」。

它沖諾文晃了晃爪子，打招呼道：「嗨，小夥子！」

諾文頓時倒吸了口涼氣，他瞪圓了雙眼盯著那條白色的巨犬——會說話的狗，這是什麼情況？

伊莎貝拉是這條白狗的名字嗎？

雖然知道這裡應該不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安保公司」那麼簡單，但這也太明目張胆了吧？

「你好，伊莎貝拉。」諾文跟它打了招呼。

「貝拉，在他人面前不要主動說話。＂對面的女士有些慍怒，指責大狗的莽撞。

伊莎貝拉搖了搖尾巴，自顧自地趴在沙發上繼續睡覺。

＂我是凱爾特·威爾遜，你好，坐在貝拉旁邊就好。」她伸手示意他坐下。

「你好。」諾文回應道，同時仔細的觀察了一番面前這個女人。

她的五官十分立體深邃，尤其是鼻樑挺直，眉毛濃郁深刻，眼睛狹長而幽藍，嘴唇卻薄厚適度，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溫柔親切的微笑，給人以十分舒服的感覺。

「我叫諾文。」

「諾文……」

凱爾特輕聲念叨了句諾文的名字，繼續問道：「諾文先生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諾文簡單的將情況敘述了一遍，最後總結道：「……是在女神的指引下，我來到了這裡。」

凱爾特的神情嚴肅起來，諾文發現這時她渾身的氣場都變了，顯得威嚴而使人信服，帶有一絲淡淡的壓迫感。

伊莎貝拉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坐了起來，大眼睛咕嚕咕嚕地轉動。

貝蒂在父親說話的間隙偷偷跑了過去，小心翼翼地靠近這條大狗，現在正開心撫摸它的毛髮。

「諾文先生也很幸運啊，竟然能在超凡事件中倖存。」凱爾特的聲音略顯沙啞，卻充滿了磁性。

「超凡事件？」

「涉及到超凡者或超凡力量的事件都叫超凡事件，而你遇到的這種更為惡劣，很有可能是邪神的爪牙在作惡」邊寫報告邊為諾文科普一些超凡常識，

「最近教會正在加大打擊一些隱秘組織的力度，也開始拉攏一些中立的組織，培養新鮮的血液，如果這次情報屬實，諾文先生也可以得到一筆獎金。」她瞄了諾文一眼，「現在上面已經同意讓普通人也了解超凡事件了，所以我才會跟你說這些。最近類似的事情越來越多，我們也需要人手。」

諾文點頭表示贊同，並且詢問：「這件事具體要怎麼處理？我能見見你們的負責人嗎？凱爾特女士。」

「正常是先暗地裡調查，如果沒有發現問題，就不會大規模調查。」凱爾特說道，「不過最近是特殊時期，所以，夥計們」她沖著身後的辦公區喊道，「把托恩斯醫院的資料拿過來。出發了！查封托恩斯醫院。」

她回頭沖諾文一笑「對了，忘記說了，我就是值夜者小隊的隊長。」

諾文聽到她的話頓時愣住了，但隨即露出微笑。

……

間海郡警察廳特殊行動部第六小組的動作很快，諾爾跟著這個聽起來就很有神秘色彩的隊伍行動起來。

凱爾特沒有通知警察廳的同僚，在到達托恩斯醫院后才派人直接調集了警察廳的一支小隊作為協助，把醫院封控起來。她好像認為警察廳的人並不可靠，所以特意「忘記」走正規流程了。

諾文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自覺牽著貝蒂站在外邊等候消息。

凱爾特一步步走進醫院，她遇到的人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陷入沉睡。這幅畫面十分壯觀，她像是從黑夜走出來的死神。但她知道，這些人並沒有真的死亡，只是陷入深度睡眠。人們紛紛睡去，沒掀起一絲波瀾。隊員們走向兩側，挨個房間查看情況。

她一步一步來到三樓，穿過一條又一條走廊，走向盡頭的院長室。

隊員們跟在她身後，護佑在她的兩側。神色緊張而嚴肅。

「噠噠，噠噠……」

不重不輕的敲門聲傳來，塔里克院長不慌不忙地抽著雪茄，慢條斯理地把煙頭摁滅到水晶煙灰缸內。

「請進。」

凱爾特推門進來，直視著這位院長先生：「塔里克·馮，貴族家庭出身，成績優異，首都醫學院大學畢業，10年前來到貝爾丹市任職，2年前升任這所醫院院長，很出色的履歷。您的醫院現在被指控與邪教徒有牽連，現在請接收查封。」

院長坐在那兒，神情鎮定，眼睛里透露著一種難以捉摸的光芒。

「閣下，」院長開口道，聲音平靜而清晰，帶著些許的笑意，「我想知道我做錯過什麼？」

「您不用狡辯，我們已經拿到了確鑿證據，」凱爾特冷漠的看著他，「這次的事件影響極壞，我們需要對你採取行政手段，您必須配合我們調查。」

院長嘆了口氣，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掃視整個辦公室，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你們打算把我怎麼樣？」

「抱歉，這個問題暫時還不方便回答您，但您放心，最遲三天，我們就會給您結果。您可以安排好您的家人，我相信他們應該能夠諒解我們。」

「我的家人？」院長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勒出一絲笑容。

「凱爾特隊長，名不虛傳，真是強硬啊。如果我說我是無辜的，拒絕配合調查呢？」

「哦，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們只好採取最後一種辦法來調查真相。」凱爾特微笑起來，臉上卻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冷酷：「讓我來看看夢中的您是不是這麼說的。」

……

諾文在跟留守在外面的副隊長理查德閑聊著。理查德是個很嚴肅的人，氣色看起來不太好，給人一種陰冷潮濕的感覺。

『為什麼教會的非凡者還有這種屬於反派的陰冷的氣質？真是奇怪啊！』

理查德大概介紹了一下黑夜女神教會的超凡小隊值夜者們的工作，就不再說話了。諾文不好多問，只能站在一旁等著。

『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呢。等凱爾特隊長出來再跟她請教一下超凡者們的常識好了。』

諾文陪著理查德在外面站著。突然，有叫喊聲從遠處傳來。

「哦！這裡有人。該死的，他跑了！」醫院的後門蹲守的警察一邊開槍射擊，一邊大聲呼叫支援。理查德迅速跑了過去，「諾文先生，你去跟警察廳的人待在一起，我去支援。」

諾文應了一聲，乖乖跑到警察後面，明白這個時候應該苟住。

理查德疾步沖向醫院後方，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諾文的視線里。

「真是厲害啊！」諾文跟站在身邊的警察感慨。

「是啊！」那位警察先生轉過頭，他的臉呈灰黑色，瞳孔向上彎成一個詭異的弧度，嘴上掛著牽強的假笑，從身體中緩緩拿出一面詭異的紫色銀鏡「先生，有人找您。」

那面鏡子硬生生從警察的血肉中扯出，一股粘稠的紅黃相間液體順著鏡子淌到地上，發出滋啦滋啦響聲，像是油脂遇到水的沸騰，警察的皮膚表層泛起一絲白煙，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腐爛味。那面鏡子落在地上，一隻手伸了出來。

一雙乾枯蒼白，滿是皺紋的手抓住鏡框，死活不能把自己從鏡中拽出來。鏡子的邊緣被磨得光滑，但依舊固執地握在那個老人的掌心。

鏡中人彷彿知道自己出不來了一樣，雙手向轉瞬間變成腐屍的警察伸去。這名警官的身子劇烈抖動著，掙扎著，但卻依舊沒法擺脫鏡子的束縛，而且那些紅黃相間的液體已經沾滿了他的全身，越是掙扎，他身上的紅黃相間顏色越濃厚，幾乎將他變成了一個怪異的雕塑。終於，他無力的放棄了掙扎，身子軟綿綿的癱倒在鏡子旁邊，漸漸被鏡子所吞噬。

一張年輕的臉龐慢慢從鏡子中浮現，那雙眼睛充滿仇恨，布滿血絲，嘴唇乾涸裂開，露出慘白色的牙齒。正是那個警察的面容！

諾文像是被什麼控制住了一般，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這一幕，貝蒂害怕地躲在他身後，不敢發出聲音。

鏡中一陣蕩漾，幻化出一個老女人的面容。

「諾文，出現在你眼前的都是你的敵人，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她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蒼老，彷彿已經行將就木的遲暮老人，眼睛渾濁無光，像兩盞即將熄滅的油燈。她的皮膚白得嚇人，乾枯皺縮，臉頰上滿布褶皺，如同樹枝上的樹瘤，只是眼角的魚尾紋稍微清晰一些。

諾文如一個木偶般向前走動，緩緩從地上拿起這位警察的配槍。

「父親」，貝蒂發現父親鬆手走去，連忙要去把他拽回來。

「貝蒂，留在那裡……」鏡中的女人又一次開口，貝蒂聽到指令，也像是人偶一樣立住不動，緩緩回到原地站好。

所有警察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幕，彷彿有什麼力量讓他們忽視了這裡。

諾文機械地舉起身旁這個警察掉落的槍，緩緩扣動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