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袖裡乾坤
這當然就很邪性了……
而這樣說來，老鼠可正好就是蛇的吃食！那麼，那女人在老鼠消失后，用同樣的眼神盯著小叔……不就是想吃了小叔嗎？
我吸了一口寒氣，趕緊翻出外套讓小叔披上，也與小叔回了他那邊的房間，想看看房裡的女人，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然而，我和小叔才準備開門，小叔的房門，便被人從裡面給推開了，開門的，也正是昨晚與小叔纏綿的女人。
女人扭著腰身，似乎也沒想到我和小叔會在門外，愣了一瞬，又朝著我們嫵媚一笑。
「老闆，兩個人可以~~不過~~得加錢喲~~」
「不是……你昨晚睡得還好吧？」
小叔還是很穩的。
「好啊，就是聞了一晚上你的煙臭味~~怎麼了老闆？是不是意猶未盡？那要不我再加個班？算你便宜點，畢竟嘛~我也挺滿意的~~」
我聽完這女人的虎狼之詞，和小叔對視了一眼，彼此神色中都帶著凝重。
因為這女人，似乎對昨晚她的滲人舉動，完全不知情……
沒那麼邪門吧……
我留了個心眼，繞過女人瞟了瞟小叔房間中靠窗的衣柜上方，在那兒，正放著小叔裝白釉碗的綠皮包。
沒有問題，我能看清那綠皮包的扣繩是繫上的，這說明這女人，至少不是因為見財起意，在耍什麼幺蛾子。
我朝小叔點了頭，小叔當然會晤，擺手便將女人給打發了。
關了門，我和小叔也拿下了衣柜上的綠皮包，果然，包里的白釉碗完好無損。
小叔似乎還不放心，取出白釉碗在窗前仔仔細細的瞧了一圈，這才安了心的要放回包里。
也就在這時，我叫住了小叔。
因為我只透過陽光的照耀發現，這白釉碗似乎有些不對勁兒了！
倒不是說新老，而是這白釉碗的華光，竟顯得有些郁沉……
我趕緊將這一發現告訴了小叔，小叔蹙著眉瞧了瞧白釉碗，又瞧了瞧之前放綠皮包的衣柜上方，一雙眼珠子，提溜的就轉了起來。
直到小叔再次看向我時，說剛才那女人，好像就是在天亮后，陽光照上這衣櫃時，一頭栽倒在枕頭上的……
「雞鳴鬼藏，昇賊，你說那黑頭蛇，不會真的被我踹死了吧？」
我當然明白小叔的意思，心裡也止不住的發憷。
古物性邪，容易惹上髒東西，而那白窯里的黑頭蛇，又確實非常邪性……
「小叔，這可不好說啊，你那可是實打實的一腳……要不然，我們就在這縣城裡，把這白釉碗給轉手了吧？」
我提出這建議后，小叔整個就沉了臉，明顯是有些不願。
小叔跑江湖鏟地皮，為了將得來的古物，以最好的價格出手，從來都會先在省城裡找到靠譜的上家，也就是轉售渠道，然後再去到省級以下的縣城鄉鎮撿漏。
而得來的古物，如果很大，那麼就找當地的鋪子，以儘可能高的價格轉手，如果小巧，便與攜帶，那麼就會一路積攢，等回到省城，再由之前探好的門道統一轉手。
這樣一來，能夠保證利益的最大化，畢竟像這潼蘭縣城裡的古玩鋪子，十有八九與我們跑江湖一個性質，賺的就是偏門撿漏，就算明知道我們不是青頭，也八成會往死里壓價。
所以，讓小叔在這縣城轉手白釉碗，他自然會有些不願。
「小叔，我們這行最忌諱遇上邪乎事兒，這可是你教我的。」
我趕緊再次勸說小叔。反正在我看來，這白釉碗華光變得郁沉，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終於，小叔在低罵了一聲晦氣后，贊同了我的提議。我們也就帶著綠皮包出了旅館，在縣城中打聽起了古玩鋪子。
而這一打聽我們才發現，這潼蘭縣城，就只有一間古玩鋪子，其鋪子的位置，還在這縣城的一座叫回龍山裡的佛寺古剎中。
那佛寺古剎，說是全國最大的室內佛像舊址，其名叫做大佛寺。
我和小叔，當然都沒有想到，這小小的潼蘭縣城，居然還有佛寺古剎。但古玩鋪子，開在佛寺附近，在我們看來，卻是情理之中的。這在行內，又叫做借光。
想一想，每天慕名而來的佛教信徒，在佛寺中誠心參拜之後，面對佛牌佛珠之類的物件，有多少人能把自己的錢包捂嚴實了？
打聽到這一消息，我和小叔也就一路尋進了回龍山腳，沿著佛址山灣，終在另一頭尾街出口，找到了這潼蘭縣城獨一家的古玩鋪子。
鋪子的掌柜是個中年男人，帶著一副金絲眼鏡，語氣很是客套。
小叔也沒廢話，湊在掌柜耳邊低語了幾句，掌柜當下就招呼著夥計看著外鋪，將我們恭敬的迎入了鋪子裡屋。
這鋪子裡屋，可謂是別有洞天，雖與外鋪布局幾乎相同，但相比外面擺著的樣式貨，牆柜上的老貨，至少佔了三成左右。
其中，一塊帶有血絲的白玉牌，著眼漿足玉潤，血絲深沁，無論是否凡平，都已經能冠上寶玉之稱。
掃眼間，掌柜已經端來熱茶，將我們請上了桌，也跟著客套的詢問我們，要出手什麼老物件。
小叔心思之縝密，當然沒有直接拿出白釉碗，只是告訴掌柜，我們要出手的，是一隻唐代的刑白釉。
「大敞口，玉璧底，幾乎無損。」
小叔說完，掌柜卻明顯有些失望，這很正常，因為如果是民間的刑白釉，還真值不了多少錢。
「掌柜，你先別拉臉啊，我要出手的刑白釉，可不是凡品啊~~」
小叔接著這麼一說，掌柜又瞬間變了笑臉。
古物中，民間的老物件和宮裡流傳出來的老物件，完全是天壤之別。
我們這刑白釉，碗底可落著盈字款，那是唐代大盈庫的款！
「兩位，若真是宮裡的老貨，我還當真想開開眼~~」
掌柜還是笑，但一雙眼珠子，已經透過他的金絲眼鏡，直勾勾的盯死了小叔懷裡的綠皮包。
「掌柜，你能不能開眼，那可不是我說了算，得你說了算~~」
小叔同樣一笑。
這掌柜當然也不傻，點著頭抖了抖他的長袖，將手縮進了袖子里，湊在了小叔跟前。
這叫對袖，也叫袖裡乾坤，是古玩界中即將失傳的一種議價方式。
最早的古玩交易，大多都是在開放的攤位上進行，人多眼多，有內行也有青頭，所以攤主也就不方便當眾出價。於是他們沿用了黑市裡對袖的規矩，所有議價都由買賣雙方在衣袖裡捏手指完成。
面對掌柜的袖裡乾坤，小叔再次一笑。
「既然是行家，那麼且問年歲？」
掌柜同樣一笑，道了句「若出唐宮，當千載春秋。」
我聽著兩人的一唱一和，只想這次算開了眼了，畢竟這袖裡乾坤，我雖然聽爺爺和小叔都說起過，但還是頭一次見。
而小叔和掌柜的這一唱一和，其實就是在確定議價的單位，掌柜的回答是千載春秋，當然，也就是以千為單位。
小叔滿意的一點頭，也沒再多說，探手伸進了掌柜的衣袖。
見狀，我是目不轉睛的看向了小叔。
這袖裡乾坤，掌柜開的價，只有小叔能摸出來，那麼合不合意，最直接的表現，當然就是小叔的臉色。
而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小叔的臉上，竟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要知道，我們在這潼蘭縣城轉手這白釉碗，就已經做好了被壓價的準備。此時小叔臉泛笑意，難道這掌柜並沒有壓價，給了小叔合心意的價位？
不等我多想，小叔抽回了手，朝著掌柜一抱拳。
「我就喜歡和老前輩打交道，各自心裡有數，爽快！」
「哪裡哪裡。」
掌柜同樣笑著抱拳，只是一雙眼，始終盯著小叔懷裡的綠皮包。不用想，當然是在期待著開包驗貨。
小叔也沒再墨跡，朝著掌柜點了頭。只不過，他接下來的舉動，又讓我和掌柜傻了眼。
小叔，竟伸手，探進了我的衣兜！也就從我的衣兜里，摸出了那白釉碗！而我，甚至都不知道，小叔是什麼時候把這白釉碗，放進我兜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