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奉行神聖皇帝旨意,以陛下和聖子之名,為作出卓越貢獻的帝國戰士授以無上功勛……」
磅礴的交響曲再一次響徹太陽宮。
長長的薔薇弔旗自巨型拱頂垂落,旗幟之下,是一排排如刀劍般肅立的帝***官。
正殿內容納著數十萬餘人,但除了交響樂和禮官致辭,再聽不見其他人聲。
無數雙被戰火磨礪過的堅忍雙眸,齊刷刷抬起,靜默仰視薔薇王座上的盛裝帝王。
鎮壓大貴族的帝國內戰,波及領星範圍廣,參戰者數量眾多,許多年輕軍官都在這場戰爭中斬露頭角。
因此為這場戰役舉辦的授銜儀式,足足持續了三日,好讓所有有資格面見皇帝陛下的將領,都能佩戴上皇帝親手授予的勳章。
尼祿利用這場授銜儀式,恰逢其時地給予武將最大的尊重,也使此前御前議會改制帶來的落寞感,在王都將領們心中一掃而空。
晉銜儀式到了第三天,走入太陽宮正殿的,就是真正能左右帝國戰爭形勢的核心人物了。
「以陛下之名,以聖子之名,陛下親筆敕令——授予:赫爾曼·海德里希,功勛帝國元帥軍銜,賜予帝國元帥權杖。在此,諸神與世人見證,承載這份至高無上的榮耀,宣誓將力量與榮光帶給你的士兵,宣誓為帝國獻出……」
禮官的致辭尚未結束,不知是誰先開始,正殿中逐漸響起熱烈的掌聲。
尼祿扶了一把王座扶手,依靠尾椎處的神經動力機甲站起。
這是卡厄西斯皇室的傳統。
九百年帝國史,歷代總會誕生大量建立功勛的元帥,但每任君主親自任命的第一位元帥,會享有極高的地位和榮耀。
雖然時常跟海德里希拌嘴,但尼祿作為君主的判斷並不會因此動搖。
海德里希的能力和功績,確實值得起這份榮譽。
而作為對蟲族威脅的唯一知情者,他心知在這時誕生一名功勛元帥,時機也算恰到好處,對尚且年輕的帝國駐防軍隊,無疑也是巨大的鼓舞。
系統一通軟磨硬泡,總算求來看熱鬧的機會:【好傢夥,這估計是元帥粉最想在現場的一幕了!六邊形這下可是真正的帝國元帥啦!】
持久不息的掌聲中,黑髮將領一身嶄新的元帥軍裝,自正殿門廊處穩步走入。
元帥制式的授銜專用禮裝,跟帝國各級軍銜都有很大不同。
銀葉肩章下方,扣著長而厚重的禮裝披風,披風由黑色天鵝絨和金絲絨織成,尾部飾有卡厄西斯皇室的薔薇花樣式,繁複精緻非常。
他一步步踏上王座高台,禮裝披風一寸寸曳過座下的台階,如同一道幽黑暗涌的瀑布。
在走上倒數第二級台階時,海德里希便俯身下跪,低垂頭顱,溫順等候。
尼祿從禮官的托盤裡,取走一枚沉重的銀質權杖,然後走到高台邊緣,面無表情地將權杖平舉在海德里希上方。
元帥權杖大約只有半米長,不像薔薇權杖那樣可以實用,但卻有巨大的象徵意義,代表皇帝陛下已將重要的帝***權交託。
「……銘記帝國賜予你的榮譽,以絕對忠誠勇敢侍奉你的君主,引領你的士兵走向勝利……」
禮官的聲音,在更加熱烈的掌聲中艱難隱現。
海德里希抬起雙手,鄭重握住權杖兩端,從尼祿手中將元帥權杖接過。
直到此時,他才抬起一雙微微含笑的藍眸,仰望向台階上的銀髮皇帝。
尼祿卻沒有如他所願,說一些令人心潮澎湃的宣誓詞,然後將那隻被他悄悄吻過數十遍的手遞給他。
少年暴君將遞出權杖的手收回,叉在自己細韌的腰身上,然後微微偏過
頭,似笑非笑地俯視他:
「滿意沒有?嗯?」
海德里希從對方驚人的美貌中回神:「……陛下,我不——」
尼祿學他講話:「「陛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只願恪守職責,效忠帝國,以承載這份無上榮光。」」
海德里希:「……」
尼祿:「伊娃什麼時候生的病?米彌爾每日給我撰寫的彙報中都沒有提及,駐守鏡泉的醫官也不知情。是因為兄長需要在宮宴中表演什麼戲碼,所以才恰到好處生病了嗎?」
海德里希:「……」
尼祿:「負責照料加涅大學士的醫官居住在王都北隅,你的府邸在太陽宮以南,且附近就有以醫治神經專科出名的王都醫學院。每日繞路幾千公里求醫,王都總司令的職位看來也算清閑,是不是?」
海德里希:「……」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裡卻有很淡的笑意。
他認定追隨的君主,自然是難以被這種小伎倆矇騙的。
男人很乾脆地認栽:「陛下英明。」
少年終於勾起唇,哼地笑了一聲,倒也沒再說什麼。
海德里希仔細揣摩對方聲調,感覺不太像是惱怒,似乎也未對他的邀寵行為感到不滿。
他立刻得寸進尺:「陛下,這一切並非為了元帥功勛。只是那天與您的爭吵,確實令我寢食難安,所以此後種種罪行,都是因想要確認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尼祿皺了一下眉。
他總感覺這些話聽起來怪怪的,但又說不上哪裡怪。
只是他發愣的那一秒,就感覺鼻端飄過熟悉的青草氣息:
身後一直沉默的白狼騎,又開始釋出極具威懾性的信息素。
而這一次,海德里希卻絲毫沒有退讓。
他雙眸幽深地盯住小皇帝,話音也一刻未停:
「……我想,正因為陛下對我的意義特殊,才會令我如此患得患失。」
極淡的信息素氣味一變,又湧入了凜冽的雪鬆氣息。
兩股明顯不友好的信息素,就在誰也看不見的空氣中沉默對抗。
尼祿沒有分化,對信息素的感知能力只比beta好一些,也沒法判斷此刻身周的信息素到底有多濃。
但他眼見距離王座還有三五米的狼騎,被嗆得在盔甲里「啾」地打了個噴嚏,眼燈困惑地往這邊瞥了瞥。
尼祿驀地冷下臉來。
很顯然,因為他屢次警告,這兩個人之間的對抗,就從明面轉為地下了。
以為他們的君主是個未分化的alpha,理應覺察不了這場信息素之間的鬥爭,竟然就在他面前肆無忌憚用信息素威懾對方。
「拿上你的元帥權杖,退下吧。」尼祿淡淡對海德里希說,「再過幾分鐘,連鏡泉的oga都要聞到了。」
海德里希驀地抬起藍眸,道:「陛下,我想是您的騎士先——」
「退下吧。」
「……遵命,陛下。」
階下的人們只知道陛下在對元帥細細叮囑,又見元帥起身退開,不由再度爆發出掌聲,完全忽視了海德里希吃癟的臉色。
尼祿這才從高台邊緣轉身,眸光像刀一樣刮過白狼騎的眼燈。
白狼騎本能一哆嗦,迅速在王座旁單膝跪下,信息素也隨之收斂乾淨:
「請您恕罪,陛下,他的言語確實有冒犯之處……我……我一時……」
「哪句?」
「……」
白狼騎突然滯住。
他意識到,或許是因為剛剛信息素的對抗,讓尼祿忽略了海德里希那句相當露骨的自白。
他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隨即又緊張起來:
他根本不可能再替海德里希重複一次。
「問你呢,哪句?」
尼祿已經回到王座坐下,半天沒聽見白狼騎回答,不由壓低聲音,微微磨著犬牙道:
「我應該跟你說過下不為例了,笨狼。我不想再被自己的大臣當面指責偏私,狼騎在政治集團中保持獨立的重要性,你不會不懂的。」
白狼騎一愣,深深低下頭去。
他心中像是炸開了一枚甜酸苦辣交加的夾心炸彈。
小主人親口承認是偏心自己的,這讓他覺得被突如其來灌了一嘴蜂蜜,順著喉管流入心臟深處;
但明明知道有多人對尼祿抱有超乎君臣覬覦之心,卻正因為他持有同樣想法才能察覺,導致他根本沒有勇氣直白指認。
眼看海德里希越發不打算掩飾自己的侵略性,他卻被騎士守則牢牢束縛在原地動彈不得,這讓他心中實在苦澀難言。
「怎麼不高興了。」尼祿聽著禮官致辭,抽空瞥了他一眼,「我又沒有說什麼重話。」
「……不,陛下。」騎士回過神,「我沒有。」
下一個受命踏上階梯的人,倒是緩解了尼祿的不快情緒。
作為軍團領袖,阿撒迦的正式禮裝,也是帝國權杖的鎧甲,肩后延伸出霧氣一般飄逸的長長光幟,行走時像頭威風凜凜的獸王。
帝國殺神的威名早已響徹銀河系,殿中的掌聲久鳴不息,他沉穩走上台階,然後屈膝在王座前方單膝跪下。
他的體塊相較尼祿太大,哪怕已經把腦袋壓得很低,強壯的肩背也幾乎要與銀髮皇帝視線平齊。
上回就在這裡挨了尼祿的批,還痛失自己當做寶物的袖扣,阿撒迦這回跪在尼祿跟前,連大氣也不敢出,只有金眸在眼眶裡微微震顫著。
「……陛下親筆敕令,任命阿撒迦為:帝***事建設大臣,帝國最高軍事總教官,晉為帝國特級上將,授予銀葉英勇勳章。在此,諸神與世人見證……」
回到階下的海德里希,藍眸微微眯起。
他略微思忖了會兒,抬眸掃過正殿前方的角落。
白髮秘書官正站在一個不易被人注意的位置,安安靜靜地仰著頭觀禮,唇角仍勾著萬年不變的弧度。
「陛下,我認為從現在起,將軍隊的徵募權、訓練權與指揮權逐步分離,會更有利於您對未來軍事力量的掌控。」
當葉斯廷帶著他的秘書辦,第一次成功讓尼祿的工作時間在九點準時結束時,他在臨走前回過頭,輕聲細語說。
「您目前所轄的直屬軍隊規模,已經是帝國歷代帝王的頂峰,且仍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增長中。但從帝國各個領星徵募的軍隊,並不能等同於從小效忠的狼騎。若繼續對軍隊實行狼騎軍團的管理模式,可能會有將領對軍隊擁權過重的隱患。」
尼祿微微蹙起眉。
他其實也有過葉斯廷的想法,只是他自小接觸過的戰士,都是極盡忠誠的狼騎,對帝***人自然有愛屋及烏的信任。
何況分權一定程度會影響軍隊效率,因此他一直沒有實施。
葉斯廷能看出他眼神里的不贊同。
他知道自己看到尼祿時,總是會不自覺萌生出過強的保護欲,只能低聲道:
「陛下作為參考即可。我經常過於防備猜忌,擔心被篤信者實際心懷叵測,暗中發展勢力,最後危害到您。」
尼祿不動聲色抬眼:「跟你的過往經歷有關?」
葉斯廷面色恢復如常:「是,陛下。因為我在星際間漂泊行騙,時常見人被坑騙得傾家蕩產,所以會謹慎些。」
這段日子以來,這樣的試探與推擋早在他們之間發生過無數遍。
兩
人之間分明只有一層窗戶紙,可任由尼祿千方百計,始終不能瓦解葉斯廷的防線。
他真不明白葉斯廷死不鬆口的緣由是什麼。
分明在讀著二哥最喜歡的書,像二哥小時候幫他趕作業一樣處理政務,像二哥一樣無比在意他的身體健康,可每每要到突破口,他就會像突然清醒,抽身而去。
尼祿看著他再次致禮離開,暗自磨了磨犬牙,腦中開始飛快構思下一次的試探計劃。
……
銀髮皇帝從禮官的托盤裡拿過勳章,整理了一下綬帶,準備往阿撒迦脖子上戴。
結果他剛一抬手,就把阿撒迦嚇得一抬眼,不住地偷瞄他。
凶名赫赫的帝國殺神,居然在他面前露出這種怕挨打的大狗狗眼神,讓尼祿錯愕的同時,又莫名有種被逗樂的感覺,不由道:
「你怕什麼?」
阿撒迦把腦袋垂得更低,訥訥地:「陛下,上回我在御前失言,惹得您生氣。我……我擔心又會做錯什麼。」
尼祿聞言,不動聲色剜了階下的海德里希一眼——這才是最正確的認錯態度。
相比起某些人,阿撒迦的溫順沉默反倒很能取悅他,自從被從斗獸場帶回,他就在戰場屢立奇功,還從不主動討賞,像極了勤勤懇懇服務帝國的牯牛。
尼祿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此前確實有忽視帝國功臣的嫌疑,就將聲線放軟了許多,低聲說:「不,你最近的表現確實不錯。」
想起曾經他在病房裡對阿撒迦說的那些話,尼祿微微勾唇,問:「告訴我,現在我賜予你的榮耀和未來,是你想要的嗎?」
他說得輕鬆,金眸男人卻像被閃電劈中一樣,猛地抬起頭來!
他怎麼可能會忘記?
——那場在病房裡的談話,那句「你的榮耀和未來,僅有皇帝能夠賜予;你的過去和罪孽,由皇帝一人背負」,那個背對夕陽餘暉、傲然注視他的少年身影,就是他嶄新餘生的正式。
他從沒想到尼祿還會記得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就像自己誓死銘記的那樣清晰。
心跳驟然過速,阿撒迦微微張開唇,渴慕地顫聲說:「陛下,我……」
他的話音突兀地截住了。
因為尼祿見他抬頭,就傾身過來,將銀葉勳章給他戴上。
因為男人高大強壯,他戴得也有點艱難,上半身不由向前多傾了些,阿撒迦甚至能看清雪白下頜上的透明絨毛。
薔薇信息素從少年的領口處撲面而來,侵襲他本就敏銳的嗅覺,勾扯著他不斷壓抑的渴求,他本能地滾動喉結,大手用力抓住了自己的腿甲,好像覺得不抓點什麼東西,兩隻手會不聽使喚一樣。
……他真的好喜歡主人。
喜歡到連被碰到一下,靈魂都會迅速灼燒爆裂。
可他又很笨,除了拚命打仗,再也想不到其他能接近尼祿的辦法。
眼看尼祿直起身離開,他甚至不自覺地,從喉嚨間發出了一點輕微的嗚咽聲。
「?」尼祿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有在意,「阿撒迦,作為最高軍事總教官,你將開始接管軍校和軍營的訓練事宜。在明天的御前會議上,我會對你和帝國權杖進行下一步安排。」
阿撒迦只聽見明天還能見到尼祿,金眸又慢慢亮了起來。
「好的,主……」他低聲又雀躍地說,「陛下。」
等他乖乖離開王座階梯,白狼騎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鬆開幾乎要被自己捏爛的槍套。
持續三天的晉銜儀式,在王都日落前結束。
儀式結束后,尼祿命侍官準備菜肴,如前兩日一樣,款待今日獲得晉陞的軍官。
席間,不少人過來關懷海德里希妹妹的病情,海德里希不得
不提前從席上溜走,回到夜色降臨的太陽宮廣場去。
他立在薔薇庭院中,遙遙望著尼祿寢宮的方向,思索今夜能找什麼借口拜訪。
「報告長官。」
就在這時,他的智腦訊息響起。
他不著痕迹地環視四周,抬步走向薔薇庭院深處,又將一枚微型通訊器貼在耳廓,然後道:「說。」
海德里希在宮外自閉多日,倒真沒有尼祿所說的那樣清閑。
除了每天去偶遇加涅大學士,以及處理王都和赫卡的軍務以外,他還秘密遣調了一批心腹下屬,前往帝國南境搜尋情報。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於公於私,他都不可能放任一個身份可疑的皇室冒充者接近尼祿。
與尼祿不同,他對卡厄西斯家族完全無感,因此不吝以最冷酷的方式揣測真相。
已知卡拉古先帝患有瘋症,尼祿患有瘋症,那麼剩餘的其餘皇子皇女,也並不一定就那麼幸運。
既然能獲得皇室活體組織,那麼製造一個克隆體,才是獲得替代品最安全便利的方式。
不選擇克隆一個替代品,只花費巨大心力植入一個小小的基因嵌合工程,是因為那個真正的製造者,並不想讓事態真的超出自己的掌控。
嵌合體工程完成後,再加上阿西莫夫項圈的強力控制——一個完美的、絕佳的替代品,就這樣完成了。
若是真以這種殘忍的方式誕生,那麼這個人對皇室懷有惡意的可能性……極高。
一旦他確認那個傢伙接近尼祿是懷有惡意的,不論用什麼手段,甚至不論尼祿情願與否,他都會立刻將其從生物層面剷除。
「長官,我們在南境邊陲找到了當年的帝國老兵。」
下屬在耳機中報告,「卡拉古先帝時期,帝國南境遭星盜騷擾的情況嚴重,皇長女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在童年時都曾隨先帝出征,在軍營中學習軍務,管理後勤。當年在軍營見過二皇子殿下的老兵,如今仍有一些退居南境,安度晚年。」
海德里希不作聲。
他走在靜謐的薔薇庭院里,只在智腦中敲字回復:
【繼續。】
下屬語氣有些猶豫。
雖然不明白長官為什麼突然開始搜集二皇子的情報。
但涉及皇室成員,不管因為什麼理由,都是一種嚴重僭越。
可對面是他們效忠的海德里希長官,下屬猶豫再三,還是咬牙答覆:
「老戰士們跟我們談了一些往事。據說皇長女殿下年紀輕輕,便作戰驍勇,曾有過駕駛著格鬥機甲,打翻軍營全部成年戰士的壯舉。但相較起來,軍營中好像更畏懼二皇子殿下多些,哪怕當時他還是個未滿十歲的孩童。」
海德里希頓了頓腳步,回復:【畏懼?】
「長官,您聽說過「十一抽殺律」嗎?當年卡拉古先帝在前線征伐,後方軍營因有人鼓動,營中的駐兵發生大規模嘩變。
「二殿下命狼騎軍團將他們強行鎮壓,然後連帶同班、同寢士兵一起,分十一人為一組,直系親屬、朋友、同鄉分在一起,然後每組抽一人,再讓組內其他人將其鞭打至死。
「自此往後,只要有二殿下在的軍營,再也沒發生過臨陣脫逃和嘩變事件。」
下屬說著說著,語調越來越遲疑,「呃,我明白,如果是海勒姆先帝的話,這種做法倒很正常……但,但是,當時的二殿下確實未滿十歲……呃,或許正因為這點,才讓人覺得敬畏有加……吧?」
耳機里的聲音,就在這時突兀停止。
「晚上好,元帥大人。」
海德里希摘下通訊器,回過頭去。
葉斯廷站在宮殿前的台階上,正負手站立,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雖然在笑,但那雙逆著光的狐狸眼中,卻絲毫看不見笑意。
熟悉的壓迫感,正自他身上沉沉傳來。
海德里希稍稍辨認了一下,與當時尼祿失蹤,他在王都議事廳面見所謂東境的「二皇子」時,感覺一模一樣。
那是常居高位者才會擁有的氣場。
「晚上好,閣下。」海德里希收起通訊器,平靜地打了個招呼,「我正要回府邸去。」
「是嗎。」葉斯廷從台階上往下走,姿態很放鬆,「看來今晚的菜肴,似乎並未讓元帥閣下滿意。」
海德里希:「並非如此。公務繁忙,不得不提前離席罷了。」
葉斯廷已經站定在他面前。
「若陛下想要知曉什麼,他自會派狼騎調查。身為外臣,未經陛下許可刺探皇室情報,是對陛下的重大僭越。」
白髮秘書官眉眼微彎,似乎說出的並不是定罪,而是今晚的氣溫尚佳。
「我入宮不久,的確有些好奇:是今日晉銜令您勇氣倍增,還是您其實早已習慣在陛下視野外處處僭越?」
「敢問閣下,」海德里希眸光轉冷,唇邊露出譏諷笑意,「您又在以什麼身份質問我?我聽說全息面具在臉上戴得太久,大腦就會逐漸忘卻佩戴面具的記憶。您是否需要再檢查一遍?」
「我的身份?自然是帝國的御前秘書官啊。」
葉斯廷完全沒有被他激怒,溫和的笑容甚至沒有破裂跡象,「同樣身為陛下的臣子,難道不配告誡您嗎?」
兩人沉默對峙片刻,直到被一群從晚宴回來的將領打破。
海德里希率先轉過身,登上穿梭艇,設置駕駛路線往自己的府邸。
穿梭艇升空,他側眸向艙窗外看去。
就見葉斯廷仍立在原地,一雙綠瑩瑩的狐狸眼帶著寒意,一路目視他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