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五 四方涌動
女人翻眼盯了申屠太一幾秒,而後轉眼再去看向四周,只繼續說道「若不是我身體有恙,又恰巧知曉你這人本性不壞,也絕不會管你的死活」
聽到此話,申屠太一仔細打量了對方几遍,腦海中記起那個在先前有些刁蠻的女子,可直覺又告訴他這兩人絕非一類。於是他開口道「那恐怕你想錯了,我可沒能力去阻止這兩個傢伙。這兩人的法寶皆非俗類,尤其是那高處白光閃動之處的劍,很強!我能感覺到」
說到此處,三道眼中精光在此打量向高處,此刻的緣隨雲五官已然清晰,可那眼中的空洞卻刻滿了無情與冷血。
本該溫柔親和的暖色,這一刻卻是如此傷人。就彷彿渴望太陽的人將手靠近了那灼熱的表面,只是剎那,就魂飛魄散。
而同樣看清了緣隨雲長相的女子也是臉色停了停,就轉而繼續說道
「你是北方三眼族的人,加之身上那件寶貝不俗,待時機成熟,未必不可阻止」
這輕輕的幾句話,卻是驚的申屠太一猛然攥緊手中絲巾。三隻瞳孔齊刷刷斜斜鎖緊對方。
「不用大驚小怪,我早些年頗有幾番天緣,自是在閱歷上比之別人多了不少」
「那你想必也知道我來這中洲之地是所謂何事了?」
申屠太一此刻好似換了個人,他的臉色十分平靜,可眼神中的一縷寒芒卻伴隨著低沉的聲音讓他整個人瞬間變的寒冷許多。
他的反應並未引起女子的注意,女子只是雙眼盯著再度聚集黑氣的朱若為背影靜靜道「若是你幫我,興許我會告訴你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
聽到此話,申屠太一的一隻手活動了一下聚在一起的無根指頭,隨後好似想通了般又問上一句「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
女子見此,回頭看向申屠太一,而後輕輕道「據說當年有一個叫殷入命的男子趁著一場戰亂逃回了這裡,而在那之後,中洲有一名門長驅直入,斬殺了不少三眼族為主的邪教。你難道不好奇那些人都有誰嗎?」
兩人對視下,誰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陰涼的風輕輕流動在四處,不久前被水冷卻的熔漿此刻散發著刺鼻的味道。不遠處的幾多屍首也是靜靜的躺在那裡,也不知那滔天之水都去了何處。
只是隨著勁風再起,朱若為身上赫然升起一條黑色龍影,而擋在他面前的白劍也是身子開始不住抖動並伴隨著陣陣轟鳴。
面對下方朱若為再度暴走的徵兆,空中的緣隨雲依舊面色如常,他只是身上的光芒微微閃爍,似乎已經本能的感應到了來自對手的請柬。
黑氣激昂,白光清耀,剎那間,天地本該回復的平靜在此似乎被什麼不得了的東西給驚的不得不再次閉上了眼。
面對天地如此,站在高空的鳳一凰靜靜抬起頭,那雙有些疲憊的眼神望著這緩慢的變化,身上赤袍的衣角被越發強勁的風扯的呼呼作響。
「大災啊!大災啊!這是天誅徵兆,神罰臨門!」
坡腳道人顫抖的身子不住半舉著雙手胡亂想要抓些什麼,可四周的破敗已經留不下什麼甚至能讓他遮擋身形的掩體。只是一旁的和尚也有些驚訝的看著一旁友人的樣子,面色中的恐懼自是溢於言表。
而這變化好似滴入水中的的燃料,頃刻就將一方天地頃刻渲染成為一方愁容。天雷翻滾之下,眾生好似螻蟻,無數生靈只能如同螻蟻般望著天空,除了呼吸,他們不知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而在新林鎮東去百餘里的一片山中,大風吹的山林肆意搖擺,錯綜複雜的樹木橫七豎八的自由了也不知多少歲月。
忽然間,微微的響動驚起那赤眼的老鴉不得不張開暗淡的細嘴拚命的叫了叫。
它的那隻詭異瞳孔中,正上演著阿鼻地獄的一道修羅景色。
就見無數原本平淡的地面之上,嫩芽本該迎著風毅然成長之地,忽的一隻腐爛人手猛然鑽了出來並一把將它捏在掌中。
蠕動的微生物穿梭在腐爛的肢體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原本安歇的靈魂不知被誰敲動了古老的房門,而這次,它們回應了。
渾渾噩噩的肢體在烈風的訓斥中翻動著彼此駭人的五官,發白的眼睛拚命在搜尋著什麼。
好似沉睡得太久了,他們只剩本能的鼓動嗓子里的最後幾片肌肉發出陣陣低吼。
而在他不遠處的山洞,一個也不知睡了多久的身影猛的驚醒起來,當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猛然打開的剎那,因為恐懼與絕望而脫開連連叫了起來
「父親,父親!父親!…」
著雛鳥般的哀鳴終究是將心底的無助化作顆顆晶瑩之物落在黑暗之中。
可不過是剎那,他的眼神就變了。似乎在一瞬間,他蒼老了許多,就像一塊風乾了千年的石頭般頑固倔強。
疾風如馬,蒼雷做電,不消片刻,中洲各處就有了無數道身影傲然而立。只是這疊疊人心,幽幽重瞳,卻比那浩瀚的天更大,比那莫測的雲更深。
萬窟山西去百餘里,一個雄壯的漢子正手持雙刀將一眾白骨妖邪重新送回來處,隨著手中雙鋒略過,無數魑魅魍魎盡隨風而嚎。
轉眼間,腳旁已經滿地碎渣,尚有半隻乾淨異常的小臂帶掌骨手爬向他的腳處但對方卻是看也不看,一腳就踩碎了腳旁的那正抖動著下巴想要說些什麼的骷髏腦袋。
肅清一片,他也上不得不回頭去看,就見數道白色身影在空中好似流星沖著萬窟山的那災禍源頭疾馳而去。
還刀入鞘,身後傳來一個女子聲音清脆叫道「還看那,咱們可是來接人的,要是誤了事,我回去就告訴巫長!哼!」
聽罷此話,漢子只是輕輕一笑,也沒多說什麼。
天地無言,唯有執著其中之輩似是感受到了什麼。
風蕭蕭,雨遲遲,乾坤一道風雲驟。
路慢慢,心青青,多少無奈重影中。
去得三五日,歸來一念中。風有言,雨無情,柔風細雨輕輕輕。
路有盡,心難停,誰盼誰等回眸中。長空捲雲千萬里,身纏玄明一身輕。
解開三五千丘轉,一片痴痴半身夢。
我若如鳥朝朝暮暮,又何須忍受青絲揉雪那寸寸涼涼薄薄不舍一層。
雷也動,劍也動,萬般是命,萬般是命。
可這天地,此刻已然攪動,又有多少過往再度要入那無情六道森羅。
似是感知到什麼,又好像回憶起什麼。
萬窟山下也不知多少無情岩石鎮壓之下,地火翻湧之間,一塊頑石泛著淡淡藍光。
仔細看去,原是有一柄劍,一個人。
只是那人已做骨,無助的雙臂抱著劍,輕盈的頭骨微微抵在淡藍色的劍身上。淡淡一個殤字在寒涼的劍身微微閃動,好似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將這個孤單的身影護在此處。
任憑岩漿翻湧不停,卻難入藍光之內半分。
而在這不過一步大的硬石之上,卻刻著無數個字,整整齊齊,反反覆復來來去去似乎只有三個字。
而那尚未寫完的凡字似乎就差最後一點了。
可卻再無人能補上。
也不知這個名字,這個人,這把劍,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這天地間,一定還留著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