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還好我聰明
如果黑水州真如阿辛薩所說，幽教猖獗，佈道必然就會遭遇阻撓。
裴順並不希望，自己第一批信徒被扼殺搖籃。
於是對阿辛薩作出回應：「信念在心而不在形。」
聞言，先是董恆緊繃的內心鬆了口氣。
這樣，起碼能確保會面能夠繼續進行，因為他能夠給薩依族提供幫助，雙方仍需協商如何離開黑水州。
阿辛薩的臉上也是露出一絲輕鬆，只是很快又被更多的失落佔據。
薩依族畢竟已經在黑水州傳承千年，黃泉河脈對她來說更是母親之河，是如聖地般的存在，想到即將就要離開，難免悵然。
裴順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心中不由有了新的盤算。
自己作為被薩依族信奉的神明，比起讓這些信徒逃命，似乎更應該做點什麼……
內心一番天人交戰後，他調整語氣，提點道：「但你們應該審視自己的內心，是否真的願意離開這片生育你們的土地。阿辛薩，你要明白一件事情，無論在哪裡，都會面臨不同的困難。」
阿辛薩心中一緊，神色雖然不安，目光里卻隱隱閃爍著些許希望。她誠懇道：「偉大的黃泉之主，請禰指引我們。」
裴順目光轉向董恆，故作深沉道：「你該為這場會面償還報酬了。」
董恆微微縮緊瞳孔，當即屈膝在地，頷首道：「謹遵禰的吩咐。」
這很好！
自己能提供黃泉之主需要的報酬，就有資格繼續參與古閣會面！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沒敢再提起那件事——希望黃泉之主能夠解決真龍詛咒。
裴順緩緩說道：「幫助阿辛薩，無論她是要離開，還是繼續留在黑水州。」
他控制著語氣的停頓，間歇才說道：「這是交易，不是讓你儘力而為，而是要你必須做到。」
阿辛薩以面額貼在地面上，恭敬不語。
董恆卻是半張嘴巴，明明一肚子的話，卻好久都沒能吐出半個字。
此刻，他只覺思泉涌動！
他的猜想，或許沒有錯！
古神即將復甦，但遇到了某些難題。這位黃泉之主無法離開這裡，需要假借他人之手完成一些重要的事情，從而達到某種目的。
是什麼目的？以他猜想，應該是徹底復甦！能夠離開這座古閣！
從現狀看來，黃泉之主需要阿辛薩佈道，那便是需要積攢信徒，需要更多的香火供奉。
但阿辛薩與她所在的薩依族，在黑水州遇到了幽教的阻撓，佈道受阻……
所以，自己才被牽引過來，先是通過阿辛薩得到了黃泉之精，有了活下去的機會，此時又通過阿辛薩得知黑水州的局勢、幽教佈道……
黃泉之主在引導……
引導自己與阿辛薩產生關聯，引導自己得知黑水州局勢，得知幽教的事情！
引導自己向朝廷揭露，從而解決幽教，讓阿辛薩能穩穩噹噹地在黑水州佈道。或者幫助阿辛薩離開黑水州，前往其他地方佈道！
說不定，自己現在有了涉足政事的心思，也在對方的意料之中！
此時再想起，當初首次見面時，自己曾詢問對方想要什麼，對方所回答的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更有咀嚼意義。
「現在你能提供的東西，對我來說並無價值。」
很顯然，在那個時候，這位太古神明就已經有了要讓自己晉陞高位的想法！
由始至終，自己在祂的算計之中？
「還好我聰明……」董恆暗暗想著。
他很興奮，興奮於他憑藉出眾的思考能力，哪怕後知後覺，也算猜到了黃泉之主的一些隱晦。
同時間，他又有些后怕以及無力。
他明明已經猜到了古神一些隱晦，卻還是只能依照對方的吩咐……而他自己竟然樂於如此。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忽然間，這位年輕的王爺由衷對高大屏風下那道迷霧中的身影，產生了敬畏。
比起此前還夾雜著諸多猜疑、假想、忌憚等等諸多情緒，在這一刻，他的內心就只有敬畏！
裴順當然注意到了董恆的神色變化，這算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他不怕董恆猜到自己需要假借別人的手去做很多事情，相反，他樂見其成，這樣反而能免去許多懷疑，讓更多事情變得合理起來。
自己是真正的太古神明，只是因為某些原因無法離開這座古閣，需要藉助他的幫助，而他也能從中獲得更多好處。
這是最合理的形象定位了。
不知已被裴順拿捏的董恆，一心沉浸在喜悅之中。
他覺得自己摸到了黃泉之主的想法，並因此有了十足的信心，能繼續參加古閣會面！
當下整理好思路，便組織著語言，向阿辛薩說道：「既然這是交易，那我就不計代價幫你！阿辛薩，你想離開還是留在黑水州。」
阿辛薩沉默了很久。
因為她注意到迷霧中那道身影，在看向別處……
直到那道身影似乎重新將目光投向了自己，她才抓緊了衣袖一角，像是在表明決心：「我不走了。」
「我要消滅幽教。偉大的黃泉之主，黑水是黃泉河脈，禰是黃泉之主，禰便是黑水之主，我要留在黑水州，誦念禰的恩典，傳揚禰的名諱。」
「真正的冥道古神，我要消滅幽教，傳揚禰的名諱。」
她的神色越發堅定，語氣也越發從容，彷彿這件事就一定能做到。
實際上，她對自己並無多大信心，這種盲目的自信，完全來自於身邊那位穿著燦金色服飾的年輕男子，更來自於端坐上位的那尊真正神明。
祂認為自己能做到，那自己就一定能做到，必須要做到。
董恆認認真真地點了三下頭，自嘲道：「坦白說，從局勢來看，要解決幽教必然就要與黑水州的藩王交鋒，我與這位藩王雖然在名義上、血緣上都有叔侄之稱，卻從未謀面。」
「我不了解他，但我認為，比起幫助你離開黑水州，這件事的難度更高。」
「可是，我本就已經有了要與這位素未謀面的王叔交鋒，應該說，我有心利用這件事正式參與朝堂政事，換言之，阿辛薩，你跟我的目的是一致的。」
「你需要解決幽教，然後在黑水州宣揚黃泉之主的名諱。而我，則需要打壓黑水王，利用這件事確立我在朝堂的位置。」
「這件事真的不簡單，我最後再跟你確認一遍，阿辛薩。你要離開，我會不計代價地安排，你只管想著離開後去哪裡就行。」
「如果你要留下，我雖然也會不計代價地幫助你剷除幽教，但這個過程不容易，你需要考慮更多，你將面臨各種危險。」
「你要離開，還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