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後患
雲開日出,天地一片清明,偶爾折射出彩虹似的光影。
蜈蚣皇的屍身在地面高高隆起,宛若一座彎曲的低矮山脈,綿延百里,所謂的血海屍山,其實一具屍就足矣。
陳長安身形一躍而起,落到蜈蚣皇頭部與軀幹的連接處,腳踩堅厚的火紅軀殼,低頭說了一聲:「七寸。」
說話的同時,他手中竹劍精準的向下揮出,一道雪白的劍氣橫切而去,正中蜈蚣皇丹室。
刺啦!
蜈蚣皇頭部與軀幹間,裂開一條筆直的縫隙,伴隨著一股血腥味衝天而起,縫隙越變越大,拉出一條條粘稠的血絲。
最後頭部與軀幹徹底分離,露出對稱的半圓狀丹室,有鮮血帶著熱氣狂涌而出,把地面染成一片血土。
陳長安收劍回鞘,掏出一個墨綠色小玉瓶,把瓶口對準蜈蚣皇破開的丹室,默默運轉靈元。
剎那間,有絲絲縷縷的血氣從丹室飄出,被發光的小玉瓶吸納后,化為濃稠的血液儲藏在瓶底。
然後,小玉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當鮮血漫到瓶身一半時,陳長安果斷收手,用木塞把玉瓶封印起來。
因為師傅把玉瓶給他時說了,能拿到蜈蚣王丹室一半精血,就已經價值連城,足矣。
陳長安把小玉瓶收入乾坤袖,轉身離開的時候,眼角餘光注意到蜈蚣皇頭部的半邊丹室內,有一抹閃耀的金光亮起。
「嗯?」
就在陳長安發出疑問的瞬間,蜈蚣皇頭部十二隻妖瞳突然睜開,有氣焰在妖瞳深處燃燒,緊接著十二隻妖瞳齊齊爆裂,血液飛濺而出,頗有一種玉石俱焚的氣焰。
幾乎是在同時,丹室內的金光猛然向外膨脹,射出的光線凝實為無數金針,瞬間暴漲成一個直徑十丈的刺球,除非有人速度比光還快,不然肯定會被當場刺成篩子。
轟!
金色刺球膨脹到極限,突然像天雷般驚炸開,一團怒火幻化的赤焰,飛速向外輻射一里有餘,掀起一陣滔天氣浪,將蜈蚣皇頭部在內的一切物質,全部焚燒成灰燼。
刀伯身處赤焰吞噬範圍之外,卻依然受到波及,全身血液凝固,武夫金身都要被烤熟了,泛起一層薄薄的焦皮。
他驚愕的看著這一幕,內心久久不能平復,沒想到那個白衣少年,一具先天劍體,就這樣被蜈蚣皇自爆妖丹的妖火吞噬了。
他苦澀的吞了吞口水,眼中滿是惋惜與惆悵,因為那小子死在這種無名之地太可惜了,就憑他的先天劍體,假以時日,必定是對抗魔物最鋒銳的一件神兵。
刀伯掙著坐起身來,軀體乾枯焦黑已經不成人形,他眼前一裡外的地方,只剩下一個空洞的巨坑,以及蜈蚣皇的無頭屍山。
「可惜了。」
有一道沙啞的嗓音突然響起。
刀伯聽了眼皮一顫,就好像他聽到的不是一句人話,更像是毒蛇咬人前發出的陰毒聲響。
話音剛落,鄧天剛和弟子陳皮出現在刀伯視野里,臉上帶著陰冷的笑意。
鄧天剛望向蜈蚣皇的屍身,心有餘悸道:「果真是富貴險中求呀,本來這畜生蛻皮成功,我們已經動身逃跑了,畢竟小命要緊,但是萬萬沒想到,你們竟然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把這畜生斬殺了。」
說著,鄧天剛把頭轉向刀伯,眼神戲謔道:「當然,你們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死的死,傷的傷,好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們無緣享用的後福,就由我替你們享受好了。」
「至於你,」鄧天剛直勾勾盯著刀伯,想起了很不愉快的回憶,眼神毒辣道:「自然要斬草除根。」
刀伯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並沒有表現出太多不甘與憤懣,彷彿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那麼快。
說到底,當初放走這兩個賊人,還是他斬草除根的信念不夠堅定。
鄧天剛朝身後的徒弟招手,陰笑道:「徒兒,過來給你的同門報仇,記住了,別讓他死得那麼痛快。」
陳皮點點頭,慢步走了過來,經過鄧天剛背後時,他手裡悄然多出一把短刀,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運轉靈元給刀賦能,從背後捅向鄧天剛心窩。
撲哧!
鄧天剛猝不及防,胸前靈光一閃,然後多出一截沾血的刀尖,他怒目圓睜,側身打出一掌,但是速度太遲緩,那一掌打在了空氣中。
「啊!」
鄧天剛喉嚨一陣腥甜,當場吐出一口血水,他那一掌沒能了結徒弟性命,反而加重了他的傷勢。
他連連後退,破口罵道:「孽徒,你這是幹什麼!」
陳皮晃了晃手裡的短刀,面若冰霜道:「幹什麼?當然是在給我的同門報仇呀。」
鄧天剛單手捂著心口,血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淌,他睚眥欲裂:「你瘋啦,為師怎麼會是你們的仇人。」
陳皮眉毛一挑,冷聲道:「師傅在我們體內留下的東西,我們可是每天都惦記著呢,想你就跟想仇人一樣。」
鄧天剛面如金紙,爭辯道:「師傅這樣做是為了你們好,你若還想解除體內咒印,就快點幫為師護住心脈,不然為師一死,你體內的咒印就永遠消除不了。」
陳皮搖頭道:「不必勞煩師傅了,如果你都死了,那咒印還在不在,已經不重要了。」
鄧天剛氣血攻心,體內靈元正在飛快流失,他雙手握拳,沖向陳皮吼道:「為師就算是死,也要拉著你陪葬。」
可是鄧天剛跑出不到七步,整個人就摔倒在地,全身抽搐,臉色又青又紫,難看至極。
「師傅你就安息吧,弟子這把刀含有劇毒,就算你是金仙的體魄,也難逃一死。」陳皮慢悠悠走到鄧天剛面前,蹲下身子盯著對方,陰笑道:「實話告訴你吧,這把刀是弟子專門為你準備的,只是一直沒機會用罷了。」
鄧天剛七竅流血,四肢早已僵硬,或許是聽見徒弟最後一番話,他死前雙眼撐得極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看到這一幕,陳皮如釋重負的出了一口氣,伴隨他多年的噩夢終於結束,他雙手齊動,圖謀不軌的摸索起師傅的遺體,分明是在......搜刮遺物。
做完這些之後,陳皮重新站起身來,轉而走向刀伯,邊走邊道:「老前輩,就算我想放你一馬,我的道心也不允許,這種大逆不道之舉,怎麼能有旁觀者,而且,這事如果傳出去,我以後還怎麼在道上混,你說是吧?」
刀伯喉結抽動一下,嘴裡吐出一口唾沫,可惜氣息不足,沒有吐到陳皮身上。
陳皮搖頭冷笑道:「老前輩你別不識抬舉,你也明白自己肯定活不成了,與其讓你在這等死,不如我送前輩一程,修補一下我的道心。」
就在這時,刀伯眼角一瞥,忽然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如果是那小子,你會不會放他一馬?」
「你都死到臨頭了,怎麼還問這種蠢問題。」
陳皮搖頭冷笑,正要告訴對方答案,可他心頭莫名一顫,似乎聞到一股陷阱的氣息,他覺得老頭的問話肯定暗藏玄機,莫不是想在他道心布下一道瑕疵?
他曾聽師傅提到過,有些高人一兩句話的言語,就能讓他人產生心魔,這種草蛇灰線的詭計,直擊道心,往往很難被及時察覺,後患卻無窮。
很快,陳皮就發現自己想多了,其實事情很簡單,刀伯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身後不遠處,憑空冒出了個人影。
一襲白衣,腰佩竹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