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藍(10)

秦繆一直都知道，秦陽討厭自己。

他這個同父異母，大上他三歲的哥哥，自從秦繆踏進秦家的那一刻起，就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幾次三番挑釁不說，有一次甚至還當著趙幼雲的面把他推下了樓梯。

意識模糊的前一刻，秦繆看到秦陽嘴角勾起，笑得陰冷可怖。

猶如地獄失火，熊熊火焰在秦陽身後張牙舞爪，叫囂著要把他毀滅。

那次之後，秦家人怕秦陽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便把秦繆安排在京華小區，除了家族聚餐和春節，他平時沒事可以不用回主宅，以免刺激到秦陽。

那時候的秦繆在秦家人眼裡只是個卑微的私生子，哪怕沒有過錯，哪怕差點死掉，也不會得到半分關心，有的只是顧及秦陽情緒的遣離。

他的出生即是原罪。

搬去京華小區那天，秦繆抱著啤酒瓶慶祝，一個人喝得醉醺醺的，醉著醉著就笑了。

遠離秦陽，是自從和顧斯遠分手以後發生的最好的事情。

那時候秦繆大學剛畢業沒多久，沒見識過社會險惡，經歷過的讓他痛苦的事情除了媽媽的去世便是顧斯遠和他分手。

可只要和秦陽碰面，哪怕他不做什麼，秦繆都會忍不住顫抖，彷彿靈魂都在不由自主地戰慄。

那時候就是太年輕了，秦繆想。

五年過去，秦繆依舊遠離黑暗，但卻不會再因為秦陽的惡言惡語而心生畏懼。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

又或許是因為他不經意間看到秦陽對著一張照片哭得像個孩子，憐憫大過了恐懼。

「當初要不是你運氣好，現在哪還能在這礙我的眼。」

秦繆正走神，秦陽的聲音突然陰測測地傳入耳朵，宛若陰雨天吹進舊房屋的風，掀過厚重的灰塵，把破舊木門吹得吱吱作響。

秦繆脊背發涼，那股和秦陽相處帶來的不適感席捲而來，掐住他的咽喉，讓他喘不過氣來，幾乎要窒息身亡。

他都快忘了，秦陽差點殺了他。

不管再怎麼可憐，秦陽本質上就是個瘋子。

「大哥，二哥，你們背著我偷偷在聊什麼呢?」女孩的聲音如同銀鈴般清脆。

秦繆彷彿一瞬間得到了解脫，抬起頭視線越過秦陽落在他後面的秦嬌嬌身上。

秦嬌嬌一身粉色連衣裙，裙擺上鮮紅的玫瑰瓣好似飛舞的蝶，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頭戴一頂水晶王冠，看上去俏皮可愛。

像極了流連花叢的精靈。

江銘原本站在秦嬌嬌旁邊，見秦繆臉色不太好，便走到他身側坐下，悄悄使著眼色。

江銘:他是不是又為難你了?

秦繆笑笑:沒事。

秦陽要瘋，他躲著就是。

水晶吊燈撒下細碎的光，金色地毯上彷彿鋪滿了閃耀的鑽石，悠揚的小提琴聲灑滿每一個角落。

宴會正式開始后，趙幼雲出場說過幾句歡迎和感謝的話便回房間休息了，現在大廳里的人散落在各個位置，像他們幾個這樣窩在休息區的不多。

江銘叫來侍者拿了一杯酒，和秦繆一起看秦陽變臉。

秦陽雖然瘋狂，對秦嬌嬌這個親生妹妹卻很是疼愛。

不管在別人面前如何暴躁抑鬱，在秦嬌嬌面前，秦陽絕對是一副溫柔寵溺的大哥模樣。

哪怕趙幼雲和秦昊也沒這待遇。

此時秦陽面對秦繆時那種陰鬱冷漠的神色已經換成了掛在唇邊輕淺的笑:「嬌嬌怎麼現在才來找大哥，我還以為嬌嬌不要大哥了呢。」

「才沒有，」秦嬌嬌勾著秦陽的脖子撒嬌，「我剛才是和江銘在樓下的園子里，那裡有好多稀奇的植物。」

「大哥想和嬌嬌一起去看看嗎?」

「好。」秦陽抬手幫秦嬌嬌戴正王冠，笑得溫和柔軟，「嬌嬌能推大哥下去嗎?大哥想和嬌嬌一起看。」

「嗯。」秦嬌嬌雙手扶上輪椅，調轉了方向，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扭頭對秦繆說，「二哥你能不能先幫我看著江銘，別讓他趁機搭訕其他女孩子。」

秦繆還沒來得及答應，江銘便一臉無辜地說道:「我什麼時候搭訕其他女孩了?」

江秦兩家世交，他和秦嬌嬌又青梅竹馬，兩情相悅，還在上大學那會就訂了婚，相當於半只腳踏進了婚姻的墳墓。

活了二十五年，他連其他女孩子的手都沒拉過，怎麼就成了秦嬌嬌口中勾勾搭搭的花花公子?

「你不能仗著是我未婚妻就污衊我。」江銘控訴道。

秦繆和秦陽:「……」

「我說有就有，再說揍你。」秦嬌嬌舉著拳頭威脅道。

江銘立馬拉緊了嘴上的拉鏈，並且還上了把鎖。

「嬌嬌什麼時候才能說完，大哥等不及想和嬌嬌一起逛園子了。」

被妹妹忽略了好一會兒的秦陽突然開口催促，眼神陰森森地掃過沙發上的兩人。

大有他們再敢耽誤他和妹妹逛園子就殺人滅口的意思。

秦繆也不想和秦陽待一塊，便說:「我會好好看著江銘的，嬌嬌快去吧。」

「謝謝二哥。」秦嬌嬌甜甜地笑道。

秦繆也朝她笑笑。

「那我們就先走啦，待會見。」

沒一會兒，秦嬌嬌推著秦陽出了宴會大廳。

那之前秦繆還收到了來自秦陽的眼刀攻擊。

又瘋又妹控，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珍稀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