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神乎其神

第二十三章 神乎其神

皇霸家擁有財產萬貫,還種著好幾頃肥田,還雇了十來個長工。皇霸是個閑不住的主,其實是個小心眼吝嗇鬼。他老是估摸著付出的工薪讓他心疼,每當僱工去地里幹活去了,他就當監工。

這日,皇霸就穿一身藍綢長衫,頭戴一頂黑色瓜皮帽,足蹬一雙寶藍色千層底,邁著八字步,一調游一調游尾隨而去。

僱工們幹活拾荒(俚語疲倦或累)了,就打一下得緩衝一下體力。好幾次,都讓皇霸發現,皇霸也被有說些什麼,只是背綁著胳膊,嘴角上不時抖動著那稀不愣登的山羊鬍,翻著黃眼珠子,一連地發出「吭吭吭」的聲音。

僱工們聽起來心裡就不舒服如芒在背,一個個不情願地拖動著疲沓的身體慢條斯理地干起活來。老地主一看自己的暗動作起了效應,便屁顛屁顛地挪向了其它地塊。

皇霸拄著怪獸狀拐棍,棗皮色泛著亮光。他哼著小曲顫巍巍地走到一棉花地塊,乍開的棉花朵,純白如雪,猶如星星的眼睛格外奪人眼球。他上地里採摘了幾朵,厚厚的毛絨絨的,攥在手裡暖呼呼。他望著豐收的景象,不由地裂開了抖摟齒,「哼哼哼」「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剛要返身準備回家,腳底下一滑,摔了個不浪子(俚語跟頭)。他費勁地彈掙著自己肥胖的身子,好不容易站立起來。

他想:自己得小心翼翼走路了,想想自己這老朽軀殼擱不住折騰了。他二返身把腿開路,誰知,他身子一側晃,又「咵嚓」一聲跌倒在地,灰頭缸臉,不僅如此,額頭顴骨嘴角上浸出了血印,紅中透紫,紫中泛黑。

此時只有他一個人,這個地塊也夠偏僻,遠離大道,看不見一個路人。

他戰戰兢兢地再次起身,也不顧拍打身上的土了,呲著牙列著嘴,拄著拐棍的手哆哆嗦嗦,生想把持不住。他咬著牙跌跌撞撞走了沒有幾步,再次重重地摔在地頭一塊石頭上。

「哎呀!我的娘哎!」皇霸禁不住嘟囔起來。

也挺乖,這麽大的人了,碰到倒霉事也喊娘,可見娘常掛在嘴邊是條件反射了。

「這麼大人了,還整天不打得。」老婆在榻前梳捻著,「腿摔斷了,這回安生了吧?!」

老地主皇霸哪有心思跟老婆對答,只是咧著嘴:「哎吆歪!疼死我了,快給我找郎中看看!」

幾天來,神醫一手准也是悉心給皇霸治療。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時皇霸不喊疼了,一天到晚鬧起了醉喝子(俚語洋乎或神志不清)。攪得老婆子一個黑介一個黑介地睡不安生。

「這可如何是好?」家人泛起了愁。

家人找神醫一手准,神醫說:「這病我治不了,不是實病,應該去找木乎看看虛。」

要說木乎這個人,被當地人穿得神乎其神,捉鬼拿怪,上天入地,就沒有他辦不了的。外人一開始也不相信。及至到了木乎這個村,平坦的大道,高大上檔次的村牌坊,村民們一到年終歲尾,有解不開鍋的,有捉襟見肘的,有入不敷出的,等等。只要一朝木乎伸手或吱一聲,木乎沒有多,有少。反正讓窮人們吃上飯,穿上衣,即便是粗布料,那也是人家木乎的援助之手。

村民們按照木乎的使喚,把趙有才抬到村裡通衢處。並置上一張長條供桌,上面擺上幾樣貢品。

夤夜時分,木乎讓旁人遠離或躲避,自己在供桌前比劃著手勢,嘴裡振振有詞。至於木乎嘟囔個什麼意思,誰也弄不懂。

大約一個時辰,木乎方收住法術。

第二天一大早,皇霸嗚哩哇啦一陣嘔吐,一堆穢物黑乎乎黃呼呼,發出刺鼻難聞的氣味。家人們捏著鼻子,關注著皇霸神色變化。

「現在感覺疏通多了。」皇霸有板有眼地說出了聲音,「你們附耳過來。」

孝子們就像沾上了鰾膠一樣,貼近了趙有才。

原來,皇霸夜裡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一股旋風老是圍著他打旋,冥冥之中,說有一個老母告訴他:讓他給老母蓋個小屋,現在老母居無定所,需要在這個村裡住下來。

如果辦好了,皇霸身體依然保持健康,心情也會豁達開來。

媽的!這豈不是一樁買賣嗎?孝子當中不知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皇霸老婆見狀,心疼老頭子道:「你們說嘛了,只有你爹身體養得壯壯的,讓咱幹什麼都沾。」

老婆一邊梳捻這孩子們一邊安慰老頭子:「他爹,該扔錢財時就別心疼。」

皇霸一聽老婆說破財,咬著牙哼哼道:「好!好!好!你們看著辦吧,能省錢那就省點錢。」

「到這份上了,還說這樣的話。」老婆子又梳捻起來,「錢那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當年暮秋的一個良辰吉日,野庄村中間一老槐樹下,三間小屋拔地而起。一番折騰下來,所請的建築材料一律由五台山規劃。俗話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個小屋構造與大寺材質一樣,青磚碧瓦,雕樑畫棟,尤其院內的老槐樹,其齡不知幾何,樹皮龜裂,枝丫交錯,枯枝與新枝相掩映,故意盎然,新生葳蕤,不時引得鳥兒在樹冠里棲息放歌。

村民們也是素雪紛紛,你捐我獻,條條小溪匯成巨流。

小屋門前有兩頭圓睜大眼的石頭獅子,齜牙咧嘴,長長的獠牙,蹲伏在朱門兩邊。琉璃瓦的門樓,四角飛檐,勾心鬥角。

廟雖然不大,倒也不失威嚴壯觀。

老地主皇霸又在一個心悸的夢裡,把遇到的那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但模樣卻是神采奕奕,行三跪九叩之大禮請進了老母廟。老母換上嶄新衣服端坐在大雄寶殿里。

有客官要問了,老母到底是何方神聖,竟引得人們頂禮膜拜降香者如雲。

當地人傳說有兩個版本,其一,老母是造人女神女媧。其二,說老母是救災救難與人謀福祉的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如此看來,老母不管是何方神聖,都是人類的福星人類的救星。

方七日,一個晚上,只見一個老嫗跟頭踉蹌行至大雄寶殿,撲通一聲貴在了老母面前,嘴裡嘟嘟囔囔。燒燃上三支香,訴說自己在外遇到的一件煩心事揪心事。

「你這是要幹什麼?」炕上的一個人突然喊到。這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裡顯得刺耳心顫-

「哎吆呵!你打我做嘛?!」另一個人在前面那個人話音剛落,猛然揚聲道。

小屋裡的馬提燈點著后,二人中間的那個後生仍然閉著眼,一副什麼力量也震撼不醒他。

前面那個小夥子推了推中間酣睡的吳二愣,吳二愣是老嫗的一個兒子。

吳二愣沒有被晃醒,他就跟死豬一般,魂都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剛才他打了我一耳光,」前面那個人說道,「這會兒他到跟沒事人一樣。」

「誰道他是不是裝睡?」後面那個男人盯著中間睡覺的胖壯小夥子說道,「我也挨了他一脖子摑。」

二人正在猜疑間,心的話:也許是吳二愣撒囈掙鬧醉合子哩。如果是這樣那就算了吧。

二人熄燈之後,就要倒下入睡。

吳二愣再次掄起巴掌,噼里啪啦呼喇了起來,雨點般落在了他身旁的狗剩與毛蛋身上。

狗剩毛蛋怒不可遏,無名火頓起,摁著歪鳥就要還手。

「好傢夥,你過來,老子不怕你!」吳二愣開口說道。

狗剩毛蛋聞聽此言,不由地迷惑了起來。

吳二愣繼續道:「不沾,我沒有惹你,你倒找起我事了,還差點把我掐死。」

醒著的二人異口同聲道:「吳二愣,你醒醒,怎麼回事?」

吳二愣出了一身冷汗心驚肉跳地睜開了兩眼。

狗剩毛蛋問其故。

吳二愣用右手呼喇呼喇自己心口子,想讓那顆悸畏的心平息下來。他喘著粗氣道:「我夢見自己正在走路,斜刺里竄出一個蒙面大漢,手執利刃,使勁地掐著我的脖子,讓我乖乖地跟他走。」

「那個傢伙手勁真大,掐的我還不上氣來,我用腳彈掙著,兩手胡亂撈摸著。」吳二愣接著說道。

「我感覺自己要死了一樣難受恐懼。」吳二愣牙齒不停地上下碰撞著。

狗剩看到吳二愣這副模樣,說道:「你剛才打得我好疼,我推你都不醒。」

「可不是,我還以為我得罪過你呢。」毛蛋道。

吳二愣趕緊給兩個賠不是,道:「我與你倆有嘛仇氣,再說我們經常在一起。」

一陣交談過後,吳二愣毫無睡意,獨獨一個人瞪眼吧唧熬到了黎明。

原來,這三個僱工給老地主皇霸看護著菜園子,本來是搞一個人的看管。不知誰說了一句,黑介在小屋裡睡覺凈鬧鬼,一個人不敢睡覺。

一開始,僱工們不相信,換一個人第二天連連對東家說道:「我在那裡面可睡不著覺,一黑介地動山搖,絞磨著你十分難受。」

有一個膽子大的,長得五大三粗,他對眾人面說道:「哪有什麼?都是自己嚇唬自己,一群膽小鬼。」

第二天,僱工們早已上工,可這個莽漢還是沒有開門。

老東家「啪啪啪」地敲打著門,窗戶紙都震得「簌簌」直響,可門始終沒有打開。

老東家不由地心生疑惑泛起了嘀咕,便趕緊叫來幾個小夥子把門撬開。

此時,映入幾個僱工眼帘的是一個嘴歪眼斜不能言語的那個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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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朔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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