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第 7 章 第 7 章

柳簡同周渚一同出了祠堂,門口兩個護衛有些被抓現形的心虛,欠腰低頭,也不敢說話。

周渚倒是好脾氣:「祠堂走水,又不曾修整,若是木頭磚瓦倒下來砸了人,可就麻煩了,往後有人進去,要先告知一聲。」

兩護衛看了柳簡一眼,又瞄了祠堂內里一眼,低頭諾諾道:「是。」

周渚喜怒不露,得了護衛的應話后,便引著柳簡往回走:「方才柳道長說,有話要問,不知是什麼?」

「哦?哦。」柳簡反應迅速,立即道:「先前便想問,這藏鋒院原先住的是何人,周家家大業大,怎麼就放任它落成了個荒院?」

正好走到藏鋒院門口,周渚先停了腳步,抬頭看著那被藤蔓遮了大半的石匾,目光中夾雜著一份懷念,似乎透過這一方石頭,看到了什麼值得一生留戀的場景。

他說:「此處原先住著的,是我爹娘。這兒荒廢,是因為十二年前的一場大火。」

又是火?

柳簡在心底數了一下,周府祠堂、昨夜藏鋒院的火燒梨花、還有這十二年前的一場大火,這已經是三場火了。

他們無意打擾院內查探的捕快,只是稍做停留,見了有人注目,便又走迴廊下,沿著細長的廊道緩緩而行。

周渚道:「彼時我也年幼,許多事也記不清了,聽府上下人所說,那年周家生意一落千丈,家裡僅剩下的幾間鋪子有一間被大雪壓塌了,那天祖母帶著兩位伯伯和家僕去處理此事。我爹生了病,娘便在家照顧她……周家做生意么,總會得罪人的,那一夜,有人趁著周家無人,便沖了起來,頭一個,便進了藏鋒院……」

柳簡一怔,抬頭看向周渚,他面上還是帶著淺淺的笑意,若不是走在近旁,應該絕對不會相信,他會在這樣的表情下敘述著父母不幸的遭遇。

周渚頓了一下,提醒道:「柳道長小心台階。」

迴廊高起,下頭是一條細流,在這樣的冬日,這樣細的流水,居然還不曾凍住。水流擊打著撐起走廊的木柱,水聲乍起,細珠飛濺。藲夿尛裞網

柳簡隔著欄杆往下看,盯了一會,她纖細的脖頸在就這樣毫無遮擋的露在寒風中,她全神貫注地看著不斷湧來細流,似是有了極大的興趣,她又將身子往前探了一分。

一隻手伸到她的背後。

似是猶豫了一下,那手偏移了幾分,又輕又准在柳簡險險翻身落水的瞬間捉住了她的臂膀將她拉了回來:「小心——」

柳簡被嚇住了,捂著心口道:「多謝三公子。」

周渚皺了下眉頭,臉上那一直帶著的笑意也忽地消失:「這水有什麼好瞧的,柳道長方才若是掉下去,這樣的天氣……」

他突然頓住,又換上了先前的溫柔可親的模樣:「對不住,我有個妹妹,十二年前生了場大病,心智不全,卻又總是調皮,方才瞧了柳道長那般,一時情急。」

「無事。」柳簡笑了一聲:「也好在三公子眼急手快……我方才在水裡似乎瞧見了一條魚。」

周渚想了一下:「周府的池子河流,都是接得外頭的活水,許是原先湖裡的魚吧,不過這冬日裡有魚確是稀奇了些。」

周渚將她送到了清雅苑:「先前準備衣裳的時候不曾想那麼多,過會我讓枚兒重新送兩套過來,縱使是勸誡,也總不能冬日裡穿得如此單薄。」

柳簡只得應下,在他轉身離開之際,她突然又喚住了他:「三公子,府上這些年,可曾有過孩童夭折?」

周渚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自我爹娘去后,兩位伯伯也相繼離開人世,兄弟姐妹雖已經長成,但也只大公子一人成親,還未有孩子……若是家僕的孩子,這些我倒是不大清楚,若是道長想知道,我可替你去問問大公子。」

這便奇了,為何青姑會提起一個孩子呢?

柳簡輕笑道:「無事,我也就隨口一問。」

柳簡轉身進了清雅苑,行至屋前推開門,才邁進去一隻腳,便又收了回來,她側著身子看了一眼隔壁,屋門緊閉,也不知其中有沒有人。

她想了想,招手喚了在院里清掃的丫頭:「少卿可曾回來?」

丫頭道:「晌午回來過一趟,未過多久又出了門,至此未歸。」

柳簡點點頭,看了一眼院外:「若是少卿回來問及我,你便同他說——柳道長回來時,怒氣沖沖,摔了門便將自己鎖在了屋裡。」

丫頭啊了一聲,看著她笑臉吟吟的模樣,愣愣點了點頭。

時玉書回來時果然去尋了柳簡,拍門不應后,便皺眉喚來了清掃丫頭,聽著丫頭的回話,他面無表情同文祁對視一眼。

文祁猜測道:「莫不是她沒查出什麼,擔心你責她,才不開門?」

時玉書搖了搖頭:「她又不是大理寺中人,便是查不出什麼,是情有可原,我也無權責她……她這般生氣,怕是查出了些什麼。」

文祁做勢又要敲門,時玉書卻攔了下來:「罷了,她若是生氣,便由她氣一會兒,先回去吧。」

聽著門口聲響漸遠,柳簡低下頭,提筆對著白紙,腦中思緒如幾團亂麻,理不清,又連不起來。

深思良久,最終只在紙上落上兩個字。

——冤魂。

月夜,霜重,雪冷。

柳簡沐浴后終於將那一身道袍換下,枚兒新拿來的衣裳是件霜色的交襟儒裙,比起昨夜的那兩件冬衣樣式要簡單許多,上面的繡花都是暗紋,不細看幾近看不出來。

她散了緊束的道士頭,簡簡單單挽了個髮髻,以淺紫的髮帶綁了。

對著屋裡的銅鏡瞧了瞧,自覺自己這般沒了道士的模樣,柳簡這才拉開了屋門。

時玉書站在院里的梅樹下賞花,見了她,似是一怔,眨眼間又回過神來:「為何生氣?」

柳簡站在屋前,冷漠看著他:「你讓我查周家祠堂失火之因……卻不曾告訴我,周家死的第一個下人,不是崔常安,而是在祠堂中的那個。」

說到底,其實也怨恨不了他,是她自己主動入局,甚至連要查周家祠堂走水之事,也是她先開的口,時玉書僅僅也只是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

時玉書繞過梅樹,沿著台階走到檐下:「只因此事?」

柳簡看著他走近,並無畏懼。

時玉書彷彿又看到了昨日那個在假山後的她,平日伏小做低,可生死瞬間,她總敢那般放肆。

「跟我進來。」

柳簡輕輕舒出一口氣,知道這一步,算是贏了大半。

文祁正在屋中用飯,柳簡坐過去后,他指了指桌上飯菜,柳簡搖了搖頭,看著時玉書拿著一方四寸長寬的盒子過來。

「你先看看此物。」

柳簡接過,將盒子打開,瞬時,她全身的血液似皆聚集到腦中,衝擊著她的視覺,她心一下便亂了,呼吸也不可控制的錯亂起來。

盒中放著的是一隻手鐲,銀制,外圈是普通光面,或許是因為時候太長,已然不再光亮,讓人在意的,是手鐲的內圈。

內圈是一副畫,煙波三千里,有柳拂風過。

天底下,敢用這張畫的,只有一處。

——柳淮門。

天子謀士柳淮一手創下的情報組織,大黎疆土萬里,皆有所滲,門下弟子三百人,不尊天子,只忠柳淮。

七年前,柳淮身死,柳淮門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再不可尋。

柳簡看著那隻手鐲,無端覺得眼睛痛起來,但她只是將盒子放下:「這是?」

時玉書道:「周家祠堂死的那個下人身上的東西……周家祠堂走水那夜,他被周家人秘密下葬,我查過,他的家人,在其後,收到了一筆銀子,而後舉家搬遷鄰州,而此事,容州府衙並不知曉。」

文祁看著那鐲子,無奈將碗放下,面對著從死人身上扒下的東西,實在是沒有什麼胃口。

柳簡沉聲道:「所以,這才是少卿懷疑周家祠堂走水背後另有隱情的緣由?」

「然。」時玉書點了頭:「他與崔常安的身死大不相同,一個秘而不告,草草下葬,另一個卻似昭告天下,若兇手是同一個人,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若不是同一個人,那麼這兩個兇手如今又躲在哪個陰暗角落窺視著一切。如今只崔常安一人死訊公眾,我並無理由光明正大入周家祠堂查探,只能委託於你,但你是否可用,我必然要一驗。」

文祁聞言立即補充道:「昨日少卿曾試過,祠堂內里守衛都是周家護院,並無高手,就算是查出了什麼,那幾人也不敢害你,何況你若出事,我二人必然會護著你。柳道長便不要生氣了。」

柳簡看了一眼那隻銀鐲子,伸手從袖裡將先前在屋中寫的字拿出來:「我今日在祠堂見到了周三姑娘,她提出周家祠堂曾有家僕身死,雖不曾細說詳情,我卻是想到了昨夜三公子身邊的丫頭枚兒同我閑聊時,曾提起冤魂殺人。」

文祁喚住了她:「既是要討論,還是先讓人將桌子收拾一下。」

時玉書早瞧到了她手上那張紙,皺了下眉頭:「先收起來。」

柳簡依言,等得下人將桌子收拾乾淨之後,三人才又重新坐下,柳簡同時玉書相對而坐,文祁則挑了面朝東的位置坐定。

柳簡重新將紙鋪上:「去祠堂前,我有意提及此事,那時周老夫人身邊的青姑正好在一旁,她追問我一句,問我看到的是不是孩童。」

文祁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周家人,覺得府里有一個小孩的冤魂……會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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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大人請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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