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雨過天晴身疾去，永籙獨自踏歸途
於是永籙就跟著孫悟空開始跑了起來，雖然他此時因為淋雨微微有些發燒，但他全然不覺，跟在孫悟空的身後，永籙只覺得一切都不存在了。
開始是在河邊跑，後來河水越來越高跑不成，就去橋樑所在的道路上跑。
「啊！！！」
雙腳甩開，永籙不時的吶喊。
「我不難受了，我不怕了，我不難受了，我不怕了......」永籙的聲音在雨中不絕。
這一夜，兩人不知跑了多遠，一切都不顧了，只有跑，只有跑才能帶給永籙心情的平靜，孫悟空一直在他前方引領著他，兩人一前一後如同踏破世間的行者。
隨著幾近黎明，道路上有車經過，雨也漸漸小了，路過的司機驚奇的看著孫悟空與永籙這一對如同瘋子一般的的組合，永籙依舊還在大喊，只是嗓音有些嘶啞。
天漸漸亮了起來，雨在某一刻徹底停下，永籙也停下了大喊。
孫悟空在前，帶領著永籙開始緩緩給回走。
雨過天晴，天空一碧如洗，久違的太陽正慢慢從東方升起，一抹朝霞已經率先映入雲層，給前方道路的水坑也帶上一絲燦爛的色帶。正在孫悟空望著前方太陽行走時，身後的永籙卻突然叫住了他，孫悟空回頭看去，永籙的臉上帶著一種前所未見的神情，他對著回頭的孫悟空大聲說道：「孫悟空，我好了！」
「什麼？」孫悟空有些不解。
永籙此時臉上露出微笑，將被雨打濕的頭髮一併撥到後面，看向孫悟空一字一句認真的說道：「我說，我好了，我沒病了，從今日後我沒病了。」
「什麼病？」孫悟空追問道。
此時，道路上不時有車輛經過，永籙揮動手臂給孫悟空激動無比解釋道：
「你知道嗎，我其實一直知道我有病，之前一到晚上就會犯病，犯病了后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我才住在這裡。現在我好了，徹徹底底的好了，我能感覺到，往後不會再犯病了。你明白嗎？」
「你好了？」
孫悟空聽明白了，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問道。
「嗯。」永籙確定無比，「我好了，我真的好了，我的病好了，我再不會迷糊了。」
孫悟空看向天空，此時太陽剛露出一半，大地處於黑夜與白晝的分割點，這讓孫悟空有些不敢確定，到底是因為病好了，白日的永籙回來了，還是說，因為到了白日，永籙才回來了呢。
孫悟空並沒有多說，他決定再觀察觀察。
而永籙此時一直微笑著望向周圍，似乎很享受周圍帶給他的一切，忽然他轉過頭，對孫悟空重重的說道：
「孫悟空，謝謝你。」
突如其來的感謝，讓孫悟空不知怎麼回答，只是笑了笑。
而白日的永籙，似乎頃刻之間就與孫悟空的身份對調了，此前是孫悟空在前他在後，而現在則是他在前孫悟空在後。他帶著孫悟空徑直朝橋洞而去，似乎在他眼中，孫悟空才是需要照料的那個。
孫悟空一言不發，跟著他走去。
這一個白天，天上不再落雨，河水也沒再上漲開始慢慢回落，但橋洞依舊被深深淹沒。孫悟空與永籙坐在離橋洞不遠的一處大樹下，兩人背靠著樹，肩膀挨著肩膀，屁股下坐著一個撿來的破舊的長條凳。望著不斷流淌的河水，永籙又開始給孫悟空講了起來，講他過往的經歷，講他從兒時到現在的記憶，講他前幾日沒講到的地方，孫悟空一直在聽，極少說話。
永籙給孫悟空滔滔不絕的講到了夜晚，兩人誰也沒吃飯。
夜晚，目視著周圍漆黑的一切，聽著耳邊永籙依舊連綿不絕的話語，孫悟空完全確定永籙已經好了。如他所說，他今後沒病了，一到晚上不會犯病了。
而這意味著黑夜的永籙再也不會回來，白天的永籙也佔據了黑夜。
對此，孫悟空倒是有些微微的不舍，因為他還沒有從黑夜的永籙口中問出，為何他能摘下自己頭頂緊箍咒的原因，而永籙病好了，往後黑夜痴痴傻傻的永籙不再回來，就意味著以後永遠問不出答案了，這或許將成為一個謎。
但......
望了身邊恢復的永籙一眼，孫悟空卻笑了。
雖然有一點必須要說明的是，相比白日的永籙，孫悟空更喜歡夜晚的永籙多一點，甚至不止一點兩點。但正因為是這樣，他才對永籙能夠恢復正常而感到高興。
記憶中永籙帶著他捉黃鱔開寶箱的場景歷歷在目，孫悟空不想這種場景再次發生。
至於為什麼永籙能好，孫悟空大抵有個猜測，也許是昨夜雨中的跑步讓永籙恢復了自我，又也許是前幾日永籙不停的訴說讓他自己敞開了心扉，解開了心結，又也許一切都不是，只是他突然變好了，就如一年前他突然變壞一樣。原因誰也說不定，即使是他孫悟空。
夜深了，空氣有些陰涼，永籙不知何時已停下話語，正靠在孫悟空的身側睡去。他睡得很安心，似乎睡夢中還夢到了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嘴角都不自覺的翹了起來。
孫悟空看著永籙，又看向面前河水中露出一半的橋洞，他也感到有些累了。
閉上眼睛，孫悟空與永籙緊挨著，在這個寂靜的夜晚，兩人同時陷入了深睡。
至於明天會怎麼，誰又知道呢。
這一夜，孫悟空睡得很好。
————
「醒一醒，醒一醒，起來了。」
第二天，還在朦朧的睡意中，孫悟空就聽見有人在叫他，睜開眼發現面前站著三個軍藍色衣服的人，正輕拍著他和永籙。
孫悟空不知是怎麼回事，而永籙似乎因為太過疲憊，此時還睡個不醒。
「你們是？」
孫悟空輕托著永籙抬起頭問道。
「同志你好，我們是救z站的，有群眾反應你們這兩天一直在外面遊盪，我們比較擔心你們，所以想請你們跟我們回救z站，有什麼困難都可以跟我們講，我們能解決的一定為你們解決。」面前的一人說道。
「救z站？」
孫悟空對此不解，而永籙此時慢慢醒了過來。
對於前面的話，永籙沒有聽到，不過他聽到了孫悟空最後的問話。永籙抬頭看向面前三人，正要揮手拒絕，忽然一個恍惚，竟當場栽倒在了孫悟空懷裡。
「同志...同志...」
耳邊傳來呼喊聲，永籙並沒有昏迷過去，他只是因為昨夜的奔跑與一直沒有吃飯而有些無力，此時勉強開口說道：「餓。」
「餓？」
救z站的工作人員聽到了永籙的話，此時互相看了一眼，立刻讓孫悟空攙扶著永籙，幾人一同登上了救z站的汽車。.jj.br>
坐在汽車內，孫悟空攙扶著永籙，永籙並無大礙，在溫暖的車內，他慢慢恢復了一些精神。抬頭看向車窗外，永籙好像想說點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到了救z站，永籙和孫悟空先喝了杯溫水，而後有人給他們拿來了兩份飯，永籙狼吞虎咽的扒著吃完了，孫悟空也吃了。
吃完飯，永籙漸漸有了力氣，休息片刻正要跟孫悟空說話，旁邊有人將他們倆叫了過去，是剛才叫醒他們的人。
「同志，身體沒事吧？」工作人員問向永籙。
永籙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有點餓，沒一點事。」
「那就好，」工作人員笑了笑，此時拿來幾張紙說道，「同志是這樣，我們按照規定，要登記一下你們的情況，我們問，你們說，你看可以嗎。」
「好。」永籙點頭。
「姓名。」
「代永籙。」
「工作單位。」
「沒工作。」
「家庭住址以及身份證號碼。」
「s市sf鎮yp村，身份證號是......」
在永籙回答著自己情況時，孫悟空不停打量著四周，除了他們倆，還有幾個被帶回來的流浪漢，此時都在登記著情況，有的意識不清，登記的很費勁。而永籙在昨夜過後，完完全全就成了個正常人，何況他白天本來就沒問題，此時很快就登記完。那人放下永籙的資料，又看向孫悟空。
「同志，該你了。」
「哦。」孫悟空回過頭。
「姓名。」
「孫悟空。」
「什麼？」
「孫悟空。」
登記的人看向旁邊的永籙，永籙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而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示意孫悟空精神不太好。
這種情況不算少見，那人又繼續問道：「那身份證號呢？」
「什麼？」
孫悟空對此是一問三不知。
「那你家住哪？」
「花果山。」孫悟空答道。
「嘶......這種情況啊，行我知道了。」這人沒再多問，收起了紙筆。
接下來有人將他倆帶到了一間屋子，裡面有著床鋪，讓他倆先休息。
孫悟空與永籙躺在屋內，永籙看向屋頂，突然他轉頭對孫悟空說道：
「你知道嗎，昨天我都想好了，醒來后想帶你去南方的。」
「南方？」孫悟空不解。
「嗯，去南方，我現在病好了，咱們到了那找個廠工作，你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的，也不會讓人欺負你的。」永籙解釋道。
「工作？」孫悟空更加不解，他奇怪的看向永籙，「你前幾天不是說了，要一輩子無憂無慮住在橋洞，吃喝不愁那也不去嗎，為什麼要去南方？」
「誒。」永籙嘆了口氣，先是用滿帶柔情的眼光看了孫悟空一眼，而後又抬頭獃獃的看向蒼白的天花板，「有時候不是明白什麼想做什麼就能做到什麼的，即使那是個吃人的陷阱，也不得不做，你明白嗎？」
說到這，永籙停頓了片刻，「病好了的我不僅僅是我，我身上有更多東西需要我去做，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況且我還年輕，這樣的生活不可能長久的，我不可能能一輩子這樣。其實這一年多的經歷讓我懂了許多，卻又有了更多的不懂，你可能不會懂。」
「我是不懂。」孫悟空說道。
一時房間內陷入了沉默之中，永籙躺在床鋪上直盯盯的看著天花板看，孫悟空也看。
第二天，有警察來到了救z站採集了孫悟空與永籙指紋等相關的特徵，而後查明並沒有什麼問題，之後為兩人又辦理了身份證。
永籙早都有身份證，之前遺失了，現在只是補辦即可，而孫悟空什麼都沒有。一番糾結下，永籙開口說孫悟空是他們那的，警察查找了一番，還真發現永籙的鄰村早年有個失蹤人口，跟孫悟空大抵能對上，於是也為孫悟空酌情辦理了身份證。
對此，孫悟空什麼也沒說，那個失蹤人口是個孤兒，也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在填寫姓名的時候，孫悟空不願用那人的名字，而孫悟空這個名字又不好用在身份證上，不太符合規定，於是孫悟空就有了個身份上的新名字：孫大聖。
又過了幾天，救z站的工作人員給他們兩人拿來了身份證，同時還有著兩張回家的車票。
「兩位同志，出來漂泊實在不容易，遇到困難也別害怕，家裡人都想著你們呢，都盼著早日與你們團圓。這是兩張車票，今天中午就發車，咱們一路上平平安安，到家快快樂樂與家人團圓，好不好。」
「好。」
永籙接過了車票與身份證，又將如今叫孫大聖的那份給了孫悟空。
孫悟空拿起身份證仔細的看了看，上面有著他的頭像，頭像有點歪，是那天拍照時他閃躲導致的，本來他都不想拍，但看永籙拍了，也就勉強的拍了一張，在照片旁邊是他的姓名，叫孫大聖。
工作人員此時又說道：「兩位同志，這會還有點時間，你們有什麼行李收拾一下，我去叫車，直接送你們到車站也免得麻煩。」
永籙與孫悟空都沒有什麼行李，此時站在原地等候。
永籙轉頭看向孫悟空說道：「大聖，我雖然要去南方，但借著這個機會先回去一趟也好，好長時間沒見家裡人了，也怪想的。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之後有什麼事，咱們再商量著說。」
孫悟空聽到永籙的話，一時思索沒有回答。
「大聖？」
永籙詢問著又叫了孫悟空一聲。
孫悟空看向永籙，露出了微笑，而後小聲說道：「永籙，我不能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