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有了腿的三花人魚就是不一樣。
他按著身前的大石頭雙臂用力，腳往上面一踩，下肢用力，整個人便已經離開了湖水，站在了石頭上，同時身體前傾……
這一連串的動作對他來說完成的非常順利，幾乎杜絕了白余想要繼續憑藉地利之便玩繞石頭的「遊戲」。
除非白余採取其他行動。
不過這一次的白余沒有再跑，只是呆在遠處仰頭看著朝自己撲過來的有了腿的三花人魚。
一切發生的非常迅速，但時間在這一刻好像被放慢了一般。
白餘明明知道應當遠離，但是站在岸邊的計佩霖卻讓他充滿安全感。
他甚至對撲向自己的三花人魚露出笑容。
這笑容讓三花人魚心中納罕，不明白是為什麼。
也就是在下一瞬間，三花人魚聽見了有些沉默的***聲。
撲在半空中，想要去抓白余的三花人魚，因為來自身體上的劇痛，哪裡還能將注意力放在白余身上？
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濺起的水花澆到白余身上。
白余：「……」
白余抬手抹了一把臉，暗嘆還好剛才自己挪了一下位置，不然要被三花撲在懷裡。
身上劇痛的三花人魚在水中不斷掙扎，將水攪得不斷翻騰，周圍的水中活物早就跑了，倒是沒有看見什麼血跡。
原先被三花人魚拿在手中的手環，直直朝著深處落下。
計佩霖的那一***，好像並沒有造成多麼嚴重的傷口，就是非常疼痛。
又是異世界的黑科技嗎？
想到這裡的白余瞟了一眼被三花人魚扔在魚缸里的魚尾。
白余沒有靠近掙扎中的三花人魚，也沒有去碰往下落的手環。
眼見沉著臉的計佩霖走到距離自己較近的岸邊，並對自己伸手。
白余沒有任何猶豫的朝著計佩霖遊了過去，然後順著計佩霖的動作和力道，調整自己的姿勢，被計佩霖一把從水中抱了出去。
計佩霖的眼睛在白余身上搜尋，確定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后才鬆開了蹙在一起的眉頭。
白余拍了拍計佩霖的肩膀，示意計佩霖不用緊張。
再轉頭看往水中。
因為劇烈的疼痛在水中撲騰個不停的三花人魚已經被西裝猛男從撈了出來，直接扔在草地上。
那個沉入湖泊中的手環，西裝猛男們也在利用工具撈取。
西裝猛男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行動迅速、沒有什麼交談。
除了利用工具和水花翻騰的聲音以外，絕大多數的聲音都來自疼到倒吸冷氣的三花人魚身上。
心中安定下來的計佩霖，對著疼到蜷縮起身體的三花人魚開口。
「你是誰？來自哪裡？有什麼目的？」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三花人魚剛被白余帶回來的時候。
只是跟那時候的詢問相比，此時的計佩霖身上的氣勢可怕極了。
就連不太想一直被抱著，還有這麼多人圍觀的白余，一時間都不敢在這個時候表達自己的想法。
倒是一直疼得倒吸冷氣的三花人魚，抬起了自己的脖頸，直視計佩霖。
「我是誰，有什麼目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計佩霖垂下眼眸。
在跟軍方來人溝通之後，又見到三花人魚脫去魚尾，計佩霖對三花人魚的來歷自然有了計較。
不過這不是三花人魚想要將白余從他身邊「偷走」的理由。
白余是被計佩霖單手抱在懷裡，因為他的另外一隻手中依舊拿著那把***。
聽到三花人魚如此回答的計佩霖，面上神色絲毫沒有波動，拿著***的那隻手卻抬了起來，又是兩***打在三花人魚身上。
原先還能忍耐的三花人魚一聲嚎叫脫口而出，身體像是蝦米一般再次蜷縮起來，身體疼得不斷顫抖。
計佩霖看了懷裡的白餘一眼。
「你是放生人魚組織中的一員，現在應該正在逃跑之中。不管你為什麼會把主意打到小魚的身上，接下來的人生中，你都將在牢獄中度過。」
說到這裡的計佩霖已經不想再打理還在地上哀嚎的人。
軍方的人會來把他帶走。
可蜷縮在地上的三花人魚卻忍著疼痛喊叫起來，「我們是正義的！我們是為了人魚的自由！人類為了一己私慾將人魚留在陸地，那是一種殘忍！人魚也是智慧種族，他們應該是強大而又美麗的！」
三花人魚高喊的這些話，在網路上時不時也能看見。
但是……
計佩霖停下腳步，回身道：「難道你們這些以極端行為放生人魚的組織，目的真就如此單純嗎？」
地上的三花人魚滿臉憤恨，「難道不是嗎？！」
計佩霖搖了搖頭，「你們之中有一部分人，就以這種「為你好」的借口，強行決定他人命運；
「一部分人其實是覺得自己跟大多數人不同，以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高人一等的姿態，做著自我感動的事情；
「極大一部分人是為了利益才加入了這個組織；
「還有一小部分純粹只是為了給這個社會帶來混亂。
「你以為你們這個組織為什麼這幾年的活動越來越頻繁？
「你以為你們手中的這些一看就不簡單，市面上根本買不到的裝備到底是從哪裡來？
「你以為每次在你們進行活動時，幫助你們逃跑的人又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
「還有……既然這麼喜歡人魚、為人魚考慮的話，你有關注過那些被你們強行放生之後的人魚，現在怎麼樣了嗎？」
三花人魚面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在短暫的沉默后，吐出一句：「人魚其實很厲害。」
「就算是再兇猛的猛獸，也會先教導幼崽生存之道。」
「可是……」三花人魚高喊，「不管你有多麼喜歡自己的人魚，你能照顧他一輩子嗎？！人魚的壽命比人類長，你能保證在你之後的人，能夠對他盡心儘力的照顧嗎？！
「你不能！！！」
……
三花人魚……
不對，是三花假人魚後來還是被軍方的人帶走了。
作為放生人魚的組織成員之一，想來那些正在發瘋的失去了人魚的飼養者們，會主動去找他。
對於這樣的一個插曲，白余其實感觸不大。
整件事情中最讓他印象深刻的，反而是看見三花假人魚脫去魚尾，用兩條腿翻過魚缸站在地上的畫面。
有那麼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條假魚的白余，差點以為這個世界的人魚都是依靠這種方法得到雙腿的了。
上輩子看過的那些人魚擁有雙腿的畫面，差點在他的腦海中全部粉碎。
好在，這是條假魚。
等到三花假人魚離開后，白余依舊是該幹什麼幹什麼。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大、危、機！
——計佩霖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並且已經持續好幾天的時間了。
雖然一天中的大多數時間，計佩霖的那張臉上很少會表露出過多的情緒。
對大多數人來說，計佩霖的心情還有想法總是那麼的……難以捉摸。
但是對計佩霖身心健康非常關注，希望計佩霖可以長命幾百歲的白余，還是非常敏銳的捕捉到了計佩霖情緒上的轉變。
身體健康和長壽的秘訣之一就要是保持一個比較平穩而又愉悅的心情。
那麼相對來說，心情不好會帶來的效果不言而喻。
所以發現了這種情況的白余，立刻高度重視起了這件事情。
他開始更加主動的去騷擾計佩霖，拉著計佩霖陪自己游泳、跑步、玩遊戲，然而收效甚微。
於是白余吸取教訓、總結經驗，再上網到處翻翻，就想了個新的主意。
那就是……親手給計佩霖做一頓美食出來！
好吃的美食，可以治癒人的心靈！
別看白余自從成為一條人魚后就沒有碰過火，自己抓魚吃大多也是生啃，想吃熟食基本都是計佩霖代勞。
上輩子的白余可是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新時代全能青年。
做出來的飯味道不說頂級，反正要比吃外賣好一點。
而且自己做飯時間久了，多少有一兩道能拿出手的菜。
不過為了給計佩霖一個驚喜，白余決定背著計佩霖偷偷準備。
當然，這也跟計佩霖肯定不會讓他碰火有關係。
定下了這個想法的白余很快就面臨著「美食計劃」的第一個困難——火怎麼搞？
去找計佩霖要火是不可能的。
那群西裝猛男更別說了，他們不可能在明知計佩霖很寶貝白余，也不許白余碰火的情況下，還主動為白余提供明火。
至於家用機器人……
這傢伙就是專門負責將一切可能會對白余造成危險的物品清理的存在。
面對這樣的情況真的很難，但白余並不認輸。
他上網簡單的搜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鑽木取火的技巧說明以及各種示例視頻，還有主播在線教導，在沒有火的情況下，該要如何在野外去火。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白余經常往林地方向跑，偶爾還會稍微上岸撿樹枝。
為了保證樹枝不要被自己弄濕，白余可小心可注意，還挑著地點學習鑽木取火。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有不少困難需要克服，也遇見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
但是堅持不懈的白余，依舊每天穩步進步。
終於，在實施「美食計劃」的第五天，客服了諸多困難，還跟陸地上的一些動物打過架的白余，終於憑本事獲得了明火。
火苗由一點點逐漸變大，照亮了它周圍的乾柴、稻草與地面，也照亮了白余「美食計劃」的偉大征程。
白余彷彿看見自己用老家的美食征服異世界人類味蕾，被異世界人類哭著喊著說：「好吃！」的畫面。
他彷彿看見計佩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視著他，然後牽著他的手，對他進行瘋狂誇讚的畫面。
他彷彿……
彷彿…………
「發現火源，進行物理撲滅……」隨著一聲略顯機械的聲音響起，一道水柱撲來，將剛剛燃起的火苗瞬間撲滅。
「已完成滅火。」那道機械的聲音如此說。
白余：「……」
白余緩緩扭頭，看向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機器人。
看外形跟家用機器人有點區別，但風格非常一致。
在白余看過去的時候，完成了滅火任務的小機器人還說了一句：「好魚不玩火，安全你和我。」
白余：「…………」
白余有一種回到了上輩子學習安全知識宣傳時的感覺。
可他該要如何解釋，自己不是在玩火的事情？
他只是想要弄點火出來給計佩霖做一頓熱乎美味的飯而已，當做一個驚喜。
不過在「點火」被發現后，事情的走向已經不是白余能夠控制的了。
計佩霖出現的速度比白余以為的更快。
看著「現場罪證」，計佩霖扛起白余就走。
回到熟悉的地點后，計佩霖沒有把白余放進水中，而是放在了一旁白余的專用椅子上。
計佩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在白余身前走來走去，似乎在思考該要怎麼說。
白余乖巧的坐著，見計佩霖半晌沒說話，只是用一雙嚴肅的眼睛看著自己，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手中一直抓著的魚提了起來。
這條魚可是白余在湖裡找了許久專門挑選出來，準備拿來給計佩霖做飯吃的。
現在他的火沒了，計佩霖也出現了。
估計之後他想自己弄火的機會更小了，所以……
計佩霖：「……這是今天抓來補貼家用的魚嗎？」
白余沒有反應，只是小心的看著計佩霖的眉眼，見計佩霖好像沒有那麼嚴肅后，才微微放下心來。
真的是，他本以為自己對嚴肅的計佩霖完全沒有感覺。
結果方才計佩霖知道自己跑去點火時那個模樣……
白余發現自己還真的有點害怕。
倒不是怕計佩霖會傷害他，而是害怕計佩霖真的生氣或者……傷心。
計佩霖微微嘆了口氣，伸手要去接魚。
這樣的動作非常自然，平日里白余抓魚回來，很多時候計佩霖都會主動去接。
可是今天有些不同。
白余把手往後縮了點。
他沒有將魚交給計佩霖。
計佩霖疑惑。
白余眨了眨眼睛，指了指魚又指了指自己。
計佩霖：「……」
這麼籠統的比劃，也虧得是天天和白余呆在一起的計佩霖，他盯著白余看了一段時間，竟然真的理解了。
他意識到，白余想要自己處理這條魚。
於是計佩霖暫且壓下想要對白余說教「點火」一事的想法，為白余準備了一些簡單的碗碟。
白余覺得計佩霖給的道具有點簡陋，不過沒有關係……
只是把魚肉片成片而已，對白余來說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他只是需要有一個碟子盛放罷了。
他就當著計佩霖的面，整了一盤生魚片出來。
跟生食相比，白余對熟食更加熱衷。
不過他抓的這條魚就算是做成生魚片也很好吃。
將生魚片擺好的白余，開心的將這一整盤生魚片對著計佩霖舉了起來。
計佩霖看著這盤生魚片：「……」
計佩霖在短暫的沉默后說：「你一整盤魚都是給我的？」
白余偏頭看著他，含笑的眼睛裡面都是計佩霖的那張臉。
計佩霖：「……你之前點火是想要烤魚給我吃嗎？」
白余依舊在笑。
計佩霖：「……我記得以前在海上時就說過，不需要你來烤魚，這種事情我做就好了。」
白余覺得一直舉著盤子的手有點累。
計佩霖發現了這一點，心中微微一嘆，將這一整盤的生魚片接了過去。
「謝謝小魚專門為我捉魚，還想要做飯給我吃。」
聽到這句話的白余終於高興了。
計佩霖能夠明白他的心意再好不過。
雖然事情的發展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但是這魚終究還是給到了計佩霖的手中。
所以嘛……
開心點嘛靚仔！
白余充滿元氣的拍了拍計佩霖的肩膀。
計佩霖撿了一片魚肉放進自己的嘴巴里。
生魚片他不是沒有吃過，白余抓的這條魚，他也不是第一次吃。
但是這一次的生魚片吃進口中的滋味，總覺得跟以往完全不同。
計佩霖見白余兩隻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盯著他看，便在吃了一口生魚片后開口：「非常好吃。」
雖然什麼東西都沒有放，但是計佩霖就是覺得，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生魚片。
白餘一聽更高興了，感覺今天這事情應該是過去了。
就在白余放鬆下來的時候，已經接連好些天情緒不是很好的計佩霖卻突然開口。
「小魚喜歡陸地上的生活嗎？」
白余奇怪的看了計佩霖一眼。
自從變成人魚之後，認真來說還是生活在水中覺得更舒服。
離開水太久的話，會有一種乾涸的感覺。
不過他上輩子畢竟是人類，現在也只能算是一條山寨版人魚，跟深海相比，他自然還是更喜歡陸地。
雖然上了陸地之後，需要面對的問題比之深海更多。
人類這個群體的構成也很複雜就是了。
所以計佩霖這幾天心情不太好的原因就是這個嗎？
這些想法白余並未說出口，只是在心中轉了一圈，計佩霖對於白余這種狀態也很習慣。
所以計佩霖在問出這個問題后，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端著的生魚片，又看了一眼白余，自己突然笑了一下。
「小魚喜歡吃好吃的食物呢。」
對於這句話，白余給出非常肯定的回復——一個大大的點頭。
沒錯沒錯，他最喜歡吃好吃的東西啦！
白余的明確回應讓計佩霖自己笑了起來。
這幾日不是很好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明媚開朗起來。
「我會一直給小魚做好吃的東西哦，不管小魚想吃什麼。」
不管小魚想吃什麼，他都會非常努力的，將那些食物帶到小魚的面前。
……
白余和計佩霖之間的相處模式再次恢復了正常模式。
白余點火的事情也沒有被計佩霖追究。
可事後計佩霖還是非常嚴肅的跟白余就「不要接觸火源」一事說了好半晌。
根本不敢在這個時候反駁，只能乖乖聽講的白余，有一種夢回小時候的感覺。
果然計佩霖還是曾經那個老媽子一般的計佩霖，對於擔心的事情依舊會不厭其煩的說個不停。
雖然白余聽得有一點點煩躁啦，但是……
他還是很喜歡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
也是等到計佩霖念得差不多了，這幾天就忙著關心計佩霖心情好不好問題的白余，終於有心情重新啟動個人終端開始網上衝浪。
白余上網之後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搜索跟人魚有關的消息。
就跟他所猜想的一樣。
三花假人魚被帶走之後接受了相關調查。
不過這些東西在各個新聞裡面都只是被一筆帶過而已。
畢竟被抓到的放生人魚的人不止是三花假人魚一個。
比較熱門的消息還是有飼養者已經找回了自己的人魚。
為了保護好被找回的人魚，網路上並未流傳找回人魚的視頻或者採訪，但是有相關消息稱，人魚在看見自己的飼養者出現時，表現的非常激動。
當然，那位飼養者也是如此。
聽說被找回的人魚瘦了許多，看起來也非常狼狽，沒有得到好的照顧，在野外也餓了一段時間肚子。
「聽說還被水裡的其他魚類欺負了。」
「每天都過得心驚膽顫。」
「一直生活在陸地上的人魚，到了野外連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都不知道啊。」
「魚魚真的好可憐啊……」
聽說那位飼養者在找到了自己的人魚后，第一時間就把這麼可憐的人魚帶回了家，說要給人魚吃好吃的，一定要把人魚養回原來的模樣。
類似這樣不知真假的言論在網路上流傳著。
白余翻來翻去看了些，不少消息都無法確定是否真實。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確實已經有人魚被找回來了。
——通過軍方的幫助、自己的努力，還有對那些被捕的放生人魚的人們的調查等。
網路上還有傳言，說是這一次放生人魚的這群人組成的群體過大、活動過於頻繁，有關部門已經要對這群人進行徹底的篩查，追究相關責任，不讓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
白余：「……」
不管傳言是不是真的，以「為你好」的名義，不管不顧的強行放生人魚真的不可取。
又一日，在「保護人魚」、「不要傷害人魚」的主流呼喚聲中，發生了一件在網上引起熱議的事情。
已經離開大眾視線許久的時選，那名自殺的野生人魚星星的飼養者，為了保護一條外出的陌生人魚命懸一線。
白余看見時選名字的時候愣了一下才回憶起這個人是誰。
他點開了網上路人拍下的視頻，便看見有人當街襲擊人魚的畫面。
從彈幕和新聞公告看，這個襲擊外出人魚的人，好像也是想要強行放生人魚的人。
只是如今的有關部門，在接連發生了這麼多起人魚被「強行放生」的事件后，對人魚的保護強度更上一層樓，使得這群人下手變得很難。
計佩霖也說過，放生人魚的組織中，人員構成並不單純，形形***的人都有。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人。
因為沒有辦法放生人魚而走了極端，想要給「不自由」的人魚以解脫。
這種人放在整體之中的比例極小，但當他出現的時候還是讓人覺得可怕。
時選就是在這名想要給「不自由」的人魚以解脫的人襲擊外出人魚時，為了保護人魚而出現的。
白余對只見過一面的時選，印象依舊停留在「沉穩」上面。
可是視頻中那個衝出去的時選，看起來卻非常的……拚命。
整個搏鬥過程也很短暫，不像是電視劇里看起來的那麼精彩。
簡略可以概括為：時選衝出去了、時選倒下了。
但是時選也確實保護了那條嚇懵了的人魚。
想要襲擊人魚的偏激者被反應過來的群眾們當場按住，時選也被送去了醫院之中。
聽說……傷勢非常嚴重。
再加上本身的一些疾病，傷上加上，說不定就要走了。
看到這條消息的白余非常驚訝。
當時的白余正在練歌間隙休息。
計佩霖日復一日的誇讚，以及搖籃曲取得的好成績，對白余而言還是有不小的鼓勵作用。
起碼自覺自己唱歌跑調的白余，終於多了點兒信心。
就算是在這個特別空曠的莊園里，也敢練歌了。
就是有人出現的時候，他還是會有點兒不太想開口。
好在從白余開始練歌起，並未出現突然有人冒出來的情況。
只是草坪這邊的飛鳥變多了不少。
每次白餘一唱歌，就有一大群鳥從林子方向飛過來，停留在湖泊邊的草坪上盯著他看，然後……
然後依舊有拍打翅膀嘲笑白余唱歌跑調的，也有主動撿花摘果子捉魚過來鼓勵白余加油的。
練歌休息的白余將時選救人魚的視頻來回看了好幾次，還有那些網友們的評論。
先前時選飼養的野生人魚星星自殺那會，在網上引起了極大轟動。
後來時選連工作都很難找到。
中間到底經歷了何種挫折，白余也不清楚。
只是在視頻中突然冒出來保護人魚的時選，看起來消瘦許多。
網友們對於時選那張臉記憶猶新，很快就認出了他是誰。
對於時選拚命保護人魚的行為，依舊有一小部分網友發表了滿懷猜疑的言論，但絕大多數網友，對於時選還是改觀許多，甚至有些同情。
「星星走了之後，時選好像也變了許多。」
以前的時選出現在大眾眼前時，總是溫和沉穩的形象。
如今的時選，卻像是一個不會被注意到，甚至有些消沉的路人。
——如果他沒有豁出性命去保護陌生人魚的話。
看著這些評論，白余同樣感嘆。
他以為自己跟時選只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類和人魚罷了。
網路上「時選豁出性命去救陌生人魚」的新聞，看過就過了。
沒想到的是，那條被救人魚的飼養者，竟然為了時選求到了計佩霖面前。
「時選希望，能夠跟小魚見上一面。」計佩霖跟白余說，「他在先前就跟我提過，但是被我拒絕了，這一次……是旁人幫他說的。」
白余趴在草坪上，偏頭去看計佩霖。
計佩霖就坐在一旁，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白色的長發在白余指尖撥弄，發尾落在了計佩霖的身上。
「原本我是不想答應的，但是……」後面的話計佩霖沒有再說，「他只是說，如果小魚願意的話，可以跟時選視頻通話，我會在一旁看著。」
白余不知道跟並不熟悉的時選有什麼好說的。
但他還記得唯一一次見面時，時選看著他的眼神。
就像是在透過他，看著另外一個人。
白余猜，也許時選是在透過他看死去的星星。
那種感覺非常奇怪，只是因為時選跟白余沒有更多的接觸，所以白余也沒有太多想法。
如今白余聽計佩霖這麼說，便仰頭仔細盯著計佩霖的臉看了會，直把計佩霖看得面露疑惑才笑了起來。
白余並不反對跟時選進行一次視頻通話。
正如同計佩霖所言，計佩霖就陪在一旁。
白余很好奇，為什麼時選會想要見自己一面。
進行視頻通話之前，白余的心中有許多猜測，但是當視頻通關接通，看見投影屏幕另一側的時選，白余便明白，為什麼計佩霖願意給時選一個視頻通話的機會，以及為什麼……時選會想要找他了。
外界傳言時選的情況非常糟糕。
那不是傳言，那是真的。
時選的情況真的很糟糕，即使他在視頻通話之前，就把自己好好打理一番，卻依舊無法掩蓋他的消瘦以及糟糕的身體和精神狀態。
而時選在看見他那一瞬間的眼神……
果然，時選又在透過他，看著另外一個人了。
「你叫小魚是嗎？我叫時選。」投影屏幕那一頭的時選，用有些乾澀的聲音，努力清晰的去表述。
雖然時選看起來很糟糕，但是……
他的笑容真的很溫柔。
而這份溫柔，給予的是時選透過白余看著的另外一個人。
原本白余以為，時選會對他說一些特別的話。
但實際情況是，時選用一種非常禮貌的態度在跟白餘閒聊——他說白余聽。
偶爾時選會忍不住笑出聲，看著白余，說出一些跟星星有關的話語。
「星星也是一條非常漂亮的野生人魚，跟其他人魚完全不一樣。
「以前星星也不愛說話……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野生人魚比普通人魚還不愛說話。
「……很長的時間裡，星星都吃不慣陸地上的生物，我就經常往大海跑，去給星星弄食材。
「別看星星有點凶……其實……星星膽子很小的。
「星星真的是一條很好看很好看的人魚……嗯……我覺得星星應該是最好看的。」
從頭到尾，身為人魚的白余都沒有說過話。
但是時選一點兒都不在意，非常自然的自說自話。
剛開始他還在提到星星的時候還比較克制，但是說到後來，他的話語幾乎全都圍繞著星星展開。
除了星星的那些生活習慣，他還給白余說了一些自己跟星星相處的細節。
那些細節就算是白余這條陌生魚聽了都覺得很有趣。
站在人魚的視角去看，也覺得挺好。
只是關於星星的話題越說越多，原先時選落在白余身上的視線不知不覺便轉移到了一旁。
時選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他的視線完全沒有具體的焦點。
他好像在看著並不存在於眼前的人。
他說了好半晌，直到他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
時選開始瘋狂的咳嗽。
醫院裡的護士出現的很快，他們圍繞著時選進行了一些處理，時選很快平復下來。
他跟白余道了歉，又簡單的說了幾句閑聊的話，並向計佩霖道了謝。
到這裡，時選的體力終於支撐不住。
視頻通話結束之前，時選這一次的目光終於準確的落在了白余的身上，而不是透過白余在看別人。
他問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好像在問白余，又好像在問自己。
他的聲音並不大，帶著虛弱。
他問：「人和人魚之間，真的存在愛情嗎？」
問完了這個問題，他也沒有想要從白余這裡得到答案的想法，視頻通話就這樣結束了。
人和人魚之間，真的存在愛情嗎？
在這個存在人魚的世界中，人類對人魚所抱有的感情非常多。
絕大多數的人類都是喜愛人魚的。
這種喜愛非常純粹，不摻雜任何雜質，只是非常單純的喜愛。
因為喜愛，所以想要對人魚好。
但也有一些人，對人魚的態度和感情比較偏激，發展出愛情的人和人魚也不是沒有。
陸地上的野生人魚非常少見，人工培育人魚幾乎像是另外一個人魚品種。
但有些人工培育人魚的天性很強。
他們會遵循人魚的天性，不喜歡與其他人魚呆在一起，會在固定的時間尋找伴侶。
若是跟飼養者的感情非常好的話，將飼養者當做自己的伴侶，也不是不可能。
人魚和人類產生愛情結尾伴侶的例子，不是唯一。
可是對於這種情況，他們所獲得的並非全是祝福，還有許多的疑惑。
人類和人魚這兩個物種之間真的能夠產生愛情嗎？
那真的是愛情嗎？
白余在沉思，計佩霖也在沉思。
白余沉思了一會便搖頭拒絕繼續思考這個問題。
畢竟「愛情」這種東西的存在本來就很哲學。
而且每個人對愛情的定義，還不一定完全相同。
需要愛情的程度，也不相同。
他不知道該要如何定義，時選看起來也是如此。
今天的這一通視頻通話，白余自覺對時選的了解提高了很多。
而且他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總覺得……
時選可能真的要不行了。
這種「不行」不僅僅是指時選的身體狀況，還有時選的心理和精神狀況。
而且這種情況，是旁人難以幫到他的。
想都這裡的白余沉重的呼出一口氣，轉頭就見沉思中的計佩霖真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
白余：「……」
雖說計佩霖時常會一聲不吭盯著他看，可是計佩霖這一次看著自己的眼神真的很……奇怪啊。
而且盯著他的時間還挺久。
因為計佩霖盯著看的時間著實太久，白余不由猜測起計佩霖為什麼會在時選結束視頻通話后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原因。
起初，白余還以為計佩霖在思考「人類和人魚之間是否存在愛情」的這件事情。
後來，白余開始擔心計佩霖是不是想要給自己找對象。
白余：「……」
想到這裡的白余，頓時感覺有點壓力大。
這種壓力，讓白余的臉色都跟著一起變得沉重起來。
一直盯著白余沉思的計佩霖見了，上前將白餘一把撈起，伸手摸了摸白余的額頭，還檢查了一下白余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后，奇怪道：「小魚在想什麼事情？是被時選影響了嗎？」
果然連視頻通話的機會都不應該給時選。
計佩霖的眉頭蹙在一起。
白余：「……」
白余望了一眼天空。
他哪裡是被時選影響到了。
完全是因為計佩霖盯著自己看了太久，又有時選的那些話做鋪墊，聯想到了一些讓魚亞歷山大的事情罷了。
魚上輩子就單身，只對賺錢有興趣，對象往後放。
這輩子成了條人魚，目前依舊對找對象興趣不大，只想搞好計佩霖的身體健康和長壽問題。
沒錯，魚就是這麼的專一！
……
時選救人魚的事情在網上發酵了一段時間。
不管網上對時選有何評價，時選都沒有在網上出現過。
當時選的消息再次傳出來時，已經是時選的死訊。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惡劣的玩笑。
沒有人想到時選會死。
但是時選真的死了。
時選的死亡讓網路上原本甚囂塵上的不好聲音全部消滅。
人死如燈滅。
時選飼養的野生人魚星星為何會選擇撞死自己，至今依舊沒有答案。
但是時選不顧安危，拚命救了其他人魚的事情不容置喙。
跟時選有關的事情，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只是看著時選死亡的消息，白余的心裡頭多少有點想要嘆息。
而面對嘆氣的白余，計佩霖的反應就是突然把白餘一把撈起來舉高高。
「有開心點嗎？」
嚇了好大一跳的白余：「……」我真的謝謝你的關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