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夢裡的一切起初猶如迷霧，就跟白余昏沉的大腦一般。

直到熟悉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迷濛的白余頓時「清醒」過來，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轉身。

整個世界在轉身的剎那變得清晰。

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住房客廳。

簡單的擺放著桌椅板凳，還有許多零零碎碎的東西，它們全都擁擠而整齊的被安置在自己的位置上。

白余也有自己的位置。

一個木製的小板凳。

他原本坐在這裡，只是此時站著而已。

旁邊還有一個小盆，裡面睡著一隻軟乎乎的白色小貓咪。

溫暖的陽光穿過窗戶灑落進來，小貓咪懶洋洋地舒展四肢，翻了個身繼續睡。

白余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他的身體縮水了。

但在夢中的白余並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他的視線在客廳里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廚房的位置。

廚房裡的爐子上正在燉著什麼東西，能聽見咕嘟咕嘟的聲音。

還有一個女人，正在廚房中忙來忙去。

白余想要看清她的模樣，不知為何，就是無法看清。

可是沒有關係……

白余知道，那是他的媽媽。

媽媽正在做飯。

小小的白余邁開腿，朝著廚房走了過去。

以白余當下的個頭、所在的位置，要去廚房得要走上好幾步。

實際上確實，當他產生要去廚房找媽媽的念頭時，好像抬腳就來到了廚房跟前。

「媽媽。」小小的白余趴在廚房門邊，仰頭望著廚房裡忙碌的媽媽。

即使距離的這麼近，他還是沒有辦法看清媽媽的面孔。

聽見白余呼喚的媽媽停下手中活計，將手擦乾淨，來到了門邊，一把將白余抱了起來。

「阿余不去陪貓貓，來找媽媽啦？」

媽媽的懷抱是熟悉的溫柔，嗓音依舊是記憶力的音色和節奏。

小小的白余有點兒想哭。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產生這種感覺，他只是把頭埋在媽媽的懷裡，非常認真的說：「阿余想媽媽了。」

聽到白余說的話，媽媽輕輕笑了起來。

「可是媽媽現在在做飯呢，阿余過一會再來找媽媽好嗎？」

白余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好」。

可他不想說。

所以小小的白余想跟媽媽商量一下，「……那……那媽媽可以先不要做飯，陪阿余說話嗎？或者阿余陪媽媽一起做飯。」

媽媽又笑了。

「那媽媽先陪阿余說說話吧。「

媽媽把小小的白余抱到了白余先前所在的位置。

廚房好像在媽媽離開后便安靜了下來，但是小小的白余並未在意，他只是窩在媽媽的懷裡。

貓貓依舊在盆里睡覺，媽媽找了個凳子坐下，她問白余。

「阿余想跟媽媽說什麼話呀？」

小小的白余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跟媽媽說什麼。

他只是非常單純的，想要跟媽媽說說話。

不管說什麼都可以。

但是在媽媽問出這個問題后，白余的心中莫名冒出了一個問題。

「媽媽……什麼是愛呀？」

「這可真是一個很有難度的問題呢！」

媽媽抱著白余，她的面容被陽光照射著，依舊讓人看不清。但是白余知道，媽媽正在微笑著看著他，並做出了偏頭思索的模樣。

白余沒有催促。

他很喜歡現在這種感覺

。

他希望媽媽可以跟自己在一起多呆一會。

「愛啊……很難被詳細而又具體的定義。」媽媽在短暫的思索后緩緩開口。

「人呢……是一種非常善變的動物。

「有一些人不是真的愛你，僅僅只是將「愛你」作為「工具」，為了達成某種目的。

「所以他們希望你可以相信，他們愛你。

「還有一些人呢，當他們說「愛你」時……起碼是在說出口的那一瞬間，發自真心的愛你。

「只是這種「愛」到底可以持續多久，就要看跟你說「愛」的這個人了。」

小小的白余認真傾聽並提問：「所以愛是有時限的嗎？」

「媽媽很想說愛是永恆的，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永恆不變哦～」

小小的白余有點難過的問：「那……那媽媽對我的愛，也會改變嗎？」

媽媽盯著白余看了會，沒有忍住伸手捏了捏白余的面頰。

「阿余覺得呢？」

白余認真的想了想，「我覺得……媽媽會一直愛我！」

「哦？阿余為什麼會這麼想？」

「就像是我愛媽媽一樣，從我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起，我就很愛媽媽哦～

「我覺得我能一直一直都愛媽媽，所以……媽媽會一直愛我！」

白余在說這樣的一段話時，可認真可認真了。

而他這認真的小模樣，讓抱著他的媽媽一把將他抱得更緊了，「啊——阿余真可愛～」

白余：「……」

白余覺得媽媽抱得有點緊，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好在媽媽很快就鬆開了充滿愛意的懷抱。

「阿余要學會愛自己哦。」媽媽輕笑著說。

「媽媽肯定是很愛阿余的啦～但是在糾結別人是否愛你時，你是否做到了愛自己呢？

「要愛自己啊……

「不管是在何時何地。

「人的一生短到不可思議，能夠在乎和顧及到的東西，真的很少很少。

「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最起碼……要先為自己考慮哦。

「不然等阿余長大了，媽媽很難放心呀。」

媽媽摸了摸白余的發頂，聲音愈發輕柔，周圍的光好像也變得愈加明亮。

「要先學會為自己考慮，問問自己開不開心。

「當你知道愛自己是什麼樣的時候，自然就知道該要如何去愛別人，也知道別人愛你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啦～「

愛無法被詳細定義。

它從來不是一個非常具體而又刻板的存在。

它有著許多不同的表達方式。

但當「愛」存在的時候，你自然能夠明白。

這個世界上有三樣東西無法被隱藏。

——它們是咳嗽、貧窮與愛。

……

白余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還做了一個非常溫暖的夢。

即使當夢裡的一切全都如同泡影般消失，他也能夠感覺到內心中的溫暖。

一直包裹著身體的沉重感，也跟著變輕了不少。

當他的意識逐漸清醒，感受到了周圍的一切。

他感受到了和風吹拂的聲音，聞到了大海獨有的鹹味，聽見了鳥雀在空中振翅的聲音。

白余發現，身體沉重感「變輕」並非錯覺，因為他正漂浮在水中。

可他記得，自己上一次清醒的時候，不是正被計佩霖抱到了飛行器上面，不知要去往何處嗎？

白余緩緩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近在咫尺的胸膛。

還是白色的襯衫被水打濕半透的那種。

他的額頭就這麼貼在這裡，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對方的體溫。

敏銳的聽覺，又讓他將對方心跳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真的是……

太刺激了。

剛剛清醒就覺得整條魚又熱了起來的白余讓自己的額頭和胸膛拉開距離。

偏頭就看見了正垂眼看著他的計佩霖。

然後白余就覺得吧……

如果不是他可以確定自己現在應該是在海水之中。

不然他都要懷疑，計佩霖是不是抱著他下了鍋里。

還是正在煮水的那種鍋。

鐵鍋燉人魚，這也太可怕了。

然而他不在鐵鍋里，周圍的海水也沒有任何被煮的跡象。

他就是單純的熱罷了。

以前的時候計佩霖撈他抱起來也不是一兩回，他怎麼就從來沒有注意到這種細節呢？

跟一醒來就覺得熱的白余不同，計佩霖在確定白余睜開眼睛后，整個人明顯的放鬆許多。

他輕輕喚了一聲：「小魚。」

白余眨了眨眼睛，應了一下，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有點餓了。

只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動作，計佩霖便明白了白余的感受。

他依舊維持抱著白余的姿勢，開始從海水往岸上走。

在此之前，他就是這樣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著白余在海里泡水。

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稍微有些精神的白余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主動開口。

「我們在海上嗎？」

「嗯。」

「剛才是抱著我在泡水嗎？」

「嗯。」

「為什麼？」

上岸了的計佩霖，先是跟安靜站立一側的西裝猛男交代了幾句，才回了白余的問題。

「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不抱著你，要是被海水沖走了怎麼辦？」

白余：「……」

白余覺得計佩霖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寫著大大「笨蛋」兩個字。

他想反駁，還想強調一下自己問題的重點不是「抱著」。

可計佩霖卻再次開口，「自然是因為不放心……我可就一個小魚。」

白余：「……」

白余果斷閉嘴，並且覺得上岸之後的空氣都在變熱。

持續性發燒真是一件讓魚感到痛苦的事情啊。

計佩霖將白余安置在了人魚專用的椅子上。

沒一會笑醫生便出現在了白余面前，以非常熟練的手法對白余進行了身體檢查，跟計佩霖說了一個好消息。

「小魚的身體狀態稍微好轉了一些。」

雖然沒有恢復，但是跟先前一直昏睡的情況相比，已經好了不少。

完成工作的笑醫生如同他來時一般迅速離去，緊接著白余的面前就被擺滿了白余喜歡吃的東西。

明明已經持續一段時間沒有好好吃飯，現在的狀態也稍微好了點。

可是當這些食物被送入嘴巴后，沒兩口白余又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很餓了。

但是看著計佩霖一臉認真仔細給自己投喂的樣子，白余還是打起精神吃了一些。

而在吃這些食物的時候，白余盯著計佩霖良久，突然開口問了跟自己夢裡相同的問題。

「計佩霖，你知道什麼是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