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灌藥
「御璽也沒有找到……」搜查的人單膝跪地,將頭埋得低低的。
吳和臻頓時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間滿是恨意:「丁,無,忌!」
此時的丁無忌,早已出了皇城。
一身樸素的藍袍,又頂著一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任誰也不會猜到他便是皇帝身邊那個最得寵的內侍。
扯著他的臂彎的女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指尖一直在微微顫抖著。
「放手吧。」眼見著到了平民聚居的嘉會坊,路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丁無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方說話。
同樣易容成黝黑民婦的懷玉將頭巾向上掀了掀,只那雙依舊晶亮的眼睛里充滿了哀求。
丁無忌抿了抿嘴,從袖子里摸出把鑰匙來,塞到懷玉的手裡:「帽子衚衕那個小院,你知道的,去那裡等。」
懷玉偏了偏頭,隨即眼中含著淡淡的濕意:「你會回來的,對吧?」
丁無忌只是轉過身,沿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丁無忌的聲音被寒風吹著打了個旋,很快消散在了隱隱約約的爆竹聲里。
懷玉忽然蹲下身子,眼淚如同斷了線一般傾瀉而出。
孩童們歡呼著從懷玉的身旁跑過,有人奇怪地看了懷玉兩眼,停下腳步湊了上去:「嬸子,你怎麼哭了?」
「嬸子沒事。」懷玉抬起眼,嘴角努力地向上揚起,「只是方才的爆竹煙塵太重,迷了眼。」
孩童感覺有些無趣,嘟了嘟嘴巴,隨即抬腿往自己同伴的方向跑去。
站起身來的懷玉不動聲色地拍了拍自己的棉裙,又往那早已消失的身影方向凝視了半晌,這才長嘆了口氣,往巷子里拐了過去。
皇城裡,暗衛的身子猛地一拐,手裡端著的黑乎乎的葯湯卻絲毫未灑。
將那葯湯奉到林英鴻的面前,暗衛低下頭,等著林英鴻的動作。
顫抖的手接起葯湯,勺子在上好的瓷碗中晃動著,如環佩般撞擊得叮噹作響。
乾燥的嗓子強行吞了幾次幾乎不存在的口水,林英鴻只覺得胸口像是被壓了塊石頭,讓他整個人根本喘不過氣來。
「英鴻,還愣著幹什麼?」吳和臻眯了眯眼,在他的耳邊催促著,「這邊的聖旨已經寫好了,只要你把葯湯喂進去,這帝國,就是你的了……」
至於御璽不在的事情,吳和臻已經暫時拋到了腦後。
反正只要皇帝一死,那些大臣們能選的,也只有林英鴻一個了。
到時再想辦法把丁無忌搜出來,嚴刑之下,還怕找不出御璽不成?
林英鴻的手依舊在抖,甚至抖得更加厲害。
可他還是抓住了勺柄。
漆黑的葯湯灑在被子上,也灑在了皇帝那長滿皺紋的胸膛和脖頸上。
剩下的半勺,終究還是順著他的喉嚨流了進去。
「咳,咳咳!」嗆咳間,皇帝的意識似乎清醒了一瞬,「英鴻?」
他的清醒卻讓林英鴻一下子緊張起來,手裡的勺子噹啷掉了下去。
「英……」皇帝沒有清醒多久,儘管費盡了全力,可他的眼睛還是再次閉了起來,重新回復到那無知無覺的狀態。.jj.br>
林英鴻喘著粗氣,脖子的青筋忽然爆起。
只見他惡狠狠地捏著皇帝的雙頰,將那半碗葯湯一下子都倒了進去。
「呵……呵呵……」陰惻惻地慘笑著,林英鴻的雙眼通紅。
皇帝的身子在他的笑聲里,突然抽搐成了一團。
林英鴻的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皇帝,直到皇帝的雙腳忽然一蹬再不動彈,林英鴻才意識到自己的臉頰上早已經濕成了一片。
把手伸到眼前,林英鴻來回打量著自己的雙手,忽然一把揪住了自己的頭髮撕扯起來:「我……當真是我……」
淑妃與吳和臻連忙一左一右拉住了林英鴻,幫他把情緒平復下去。
「陛下,不如速召文淵閣大學士入宮,將此事落定。」吳和臻的稱呼,改換得很是自然。
林英鴻的動作頓時一定,沉默了半晌,終於回了一句:「好。」
重新站穩了身子,林英鴻忽然變得意氣風發,朗聲對著侍衛囑咐起來:「召文淵閣大學士入宮,告訴他們,父皇……急病不治,薨了。」
說著,林英鴻走到淑妃的面前,語氣異常柔和:「太后……可否替朕將頭髮梳理一二?」
淑妃愣了愣,隨即欣慰地笑了起來:「陛下請稍等。」
自從林英鴻五歲開蒙之後,淑妃就再沒有親手替他整理過儀錶。
想到那被她寄予了厚望的鴻兒,終於拿到了這世界上最美妙也最崇高的位置時,淑妃就算是在夢裡假想過千百回,可眼下的手還是禁不住有些顫抖。
感覺到髮絲被扯得生疼,林英鴻卻彷彿一尊石人般,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任由淑妃在他的頭上擺弄著。
「好了。」淑妃轉到林英鴻的正面,用手輕輕捧起林英鴻的臉頰,仔細地凝視著,「我的鴻兒果真英俊不凡。」
吳和臻站在一旁,噙著微笑看著淑妃母子,倒像極了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就在淑妃還想再感嘆兩句的時候,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吳和臻的精神一振:「來了!」
淑妃放下手,繞到了林英鴻的身旁。
林英鴻頂著那張意氣風發的臉,揚著脖子向前走了兩步,已然一副主人的架勢了。
胡安道、謝大學士、陸大學士……
眾人魚貫而入,隨即靜默地站在殿前,遙望著床榻上那個異常熟悉卻又已經一動不動的身影。
「陛下他……」終究是陸大學士開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嗓子顫巍巍的,像是殿外枝頭眼看就要飄落的那最後一片枯葉在風中顫抖。
林英鴻的臉緊緊地綳著:「父皇他……去了!」
眾臣頓時悲聲大作,衝到皇帝的床前跪伏著,一個個都是老淚縱橫。
哭了半晌,終於有人想起正事來:「陛下他春秋正盛,又怎會如此突然!」
這話說得完全沒有平時官腔的委婉,幾乎就是指著鼻子在懷疑在場的林英鴻有什麼不軌之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