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朱墨，暖玉
臨近晌午，中街上人流如潮，兩側小販叫賣聲交織成一片。
「包子，大包子，又軟又白的大包子——」
「饅頭，大饅頭，又硬又黑的大饅頭——」
「嘿，你丫，搗亂不是，找干」
何念平有些好笑的看著扭打在一起的小販，一個賣包子、一個賣饅頭，為了搶生意誰也不讓誰。
摸了摸口袋中的錢財，心中有些惋惜，這倆小販誰也得不到他。
清早出來的時候就沒吃飯，再加上走了這麼長時間的山路，腹中飢餓難耐。
「糖葫蘆誒，糖~葫~蘆，只要半個銅板~誒」
一聲蒼勁有力的吆喝聲從拐角處傳來，緊接著一位赤膊漢子扛著葫蘆架晃晃悠悠朝這邊走，漢子後面還跟著不少髒兮兮的小孩。
何念平下意識舔舔嘴唇，有些饞了，想見識一下異世的零食。
至於划不划算，之後再說！
他走上前去，
「老哥，兩串糖葫蘆，這是一銅板」
「誒，您拿好了」
漢子信手從架子上拿下兩串，在眾多小孩渴望的目光中遞給他，登時一陣咽唾沫聲響個不停。
這時有個小女孩期期艾艾的開口：「哥哥，你好有錢，我要努力讀書爭取像你一樣厲害，能一口氣買兩串糖葫蘆」
「嗯，對」
「我也是」
何念平被無忌童言逗樂了，笑吟吟的開口：「沒出息，買兩串算什麼厲害，記好，以後要一口氣買二十串」
「老哥，給這些孩子再來幾串」
漢子又拿下三串，準備給小孩們一人分兩顆，被何念平阻攔下來。
「老哥，這是作何，你這樣讓賣包子饅頭的還以為我們吃不起呢，一人一串」
漢子爽快一笑，「哈哈，公子心善，來拿好了，趕緊謝謝哥哥」
喜從天降，小孩子們一邊道謝一邊爭搶糖葫蘆，何念平卻悄聲抽身離開。
其實說叫糖葫蘆，但上面只掛著稀薄的糖漿，吃起來酸澀不已。他回頭看了眼吃的正歡的孩童們，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大概是一個習慣繁華日子的現代人對處於水深火熱的人的憐憫？
懷揣著好奇心，從北門一路閑逛到西南貿易之所。
他憑藉著為數不多的記憶，在大街小巷中一通亂竄，終於是在一處破舊商鋪前停下腳步，
抬頭一看，「李家藥鋪」。
藥鋪不大，裡面只有一個佝僂老人在忙活，見他進來，招呼道：「小道長，今個怎的是你來呀，你師父呢」
「出遠門了」
何念平四處打量著，嘴上也不忘回他話。
李老頭聽聞，眼中頓時閃過精光，憨厚的老臉掛上商人的精明。
「看看要什麼，你師父常常在我這買，可以給你打個折扣」
何念平打量一圈，不緊不慢的走到櫃檯旁，手指輕點桌面。
「掌柜，黃紙、朱墨有嗎」
「有，有，有」
李老頭轉身進了後堂，不到炷香功夫鑽出來，手上抱著不少東西。
「黃紙是你師父常用的，一張一個銅板」
「這朱墨可就稀罕了。用的是東南辰州沅陵的硃砂，加上盛京來的翰林墨」
何念平摸了摸錢袋，聽著介紹心中有些不妙，沉重的開口。
「這朱墨……怕是不便宜吧」
「小道長真識貨，也不貴，一枚銀錢」
何念平強忍吐槽衝動，
內心不斷寬慰自己：師父老熟識，應當不會騙自己。
「那折扣怎麼算？」
李老頭大手一揮，豪氣的很。
「十張黃紙加一瓶朱墨，就收你一個銀錢」
何念平無法，只能肉疼的去掏錢袋，給他拋過去一個銀錢，他只剩下一枚銀錢加二十銅板。
接過拇指大小的瓶子和十張黃紙，轉頭就走，絲毫不留戀。
李老頭在後面不停招手，「小道長，慢走」
待看不見何念平背影，李老頭還有些不敢相信，「這小子真的這麼好騙，比他師父實誠多了，下次給他便宜的」
結果他還在嘀咕的時候，何念平的身影又出現在眼前。
李老頭訕訕一笑，「咋了？」
何念平全當沒聽見，問他：「掌柜可知道什麼地方賣暖玉？」
「暖玉？讓我想想」
李老頭捏著鬍子細細思索一番后，給他指了個書鋪。
左拐，直行兩條街，右拐……
何念平順著他的指揮走，轉到了中街上，面前正好有家書鋪，就是名字有些奇怪。
牌匾上寫著三個字「一點墨」
有意思。
甫一進店，視線就被櫃檯上擺放的一塊玉石吸引。這塊玉石不過巴掌大小，但質地溫潤、水頭十足，而且陽光照耀下有股奇妙的彩光閃爍。
許是他盯得出神，一個身穿青衫長袍的儒雅中年男子靠過來，為他介紹。
「這玉伴朝陽而出，協晚霞而息。受天地溫養，極為不凡」
何念平畢竟年輕，按捺不住性子，當下就有些心急。
「多少錢？」
豈料中年男子搖搖頭，「讀書人不談黃白之物，說緣，這玉一百銀緣」
何念平知道自己買不起，但還想掙扎一下，只是沒待他開口，一道粗獷的聲音在耳旁炸響。
「掌柜的，這玉怎麼賣」
來人是個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和尚，腦袋上點著六個戒疤。
中年男子又回頭去招呼和尚，何念平想起那枚銅錢，看向和尚的目光都帶上審視的意味，平安縣只有一個普德寺，這和尚肯定是普德寺的武僧。
心下一陣思索，而後開口。
「大和尚，這玉我已經看上了，你再看看別的吧」
和尚銅鈴般的眼睛一瞪，居高臨下瞧著何念平，傲慢開口：「我就要了，你能怎麼滴」
「大和尚可有法號」
「善導」
何念平本想支開他，然後再與掌柜的拉扯一下，看看能不能賒賬。
「善導和尚，我也是急需」
「我買來是用來做法事的，你拿回去幹嘛？填你家茅廁？」
無論何念平怎麼勸說，善導和尚一幅油鹽不進的樣子。幾番下來，何念平也是滿肚子火氣。
這時，書鋪里迎來了第三個客人。
是個錦衣華服的年輕公子，只是眼袋青黑，滿臉愁思。
進門便招呼掌柜，「給我把這塊玉包起來」
「誒，好嘞」
這下輪到何念平和善導和尚懵逼了，善導和尚直接一把拽過掌柜，大罵道：「你這玉早就與了人，為何還擺出來賣」
掌柜顫顫巍巍說道：「競拍，這叫競拍，價高者得，良性競爭」
「我競拍你姥姥」
善導和尚揮拳就要捶他，這時何念平緩緩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