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化名楊喜奔九原
內堂之中,宦官崇信挨著贏瑞的棺槨,陰陽怪氣地說出一句惋惜:「哎喲!小公子生得好相貌,只恨不該生在帝王家,早早卒於弱冠之年,可惜,可惜!」
言畢,崇信伸手去扶贏瑞臉頰,突感溫度與活人無異,便去探其鼻息。
正當崇信疑惑之際,便聽一旁的老淮說道:「內侍,公子瑞剛斷氣不到一個時辰,加之未曾出血,故而遺體尚溫。」
崇信恍然,便不再搭理贏瑞,從懷裡掏出一枚令牌,囑咐道:「明日出城時,守城門將乃董翳,此人生性謹慎,必會盤查。城門副將是咱們的人,你只需和他配合好,想必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是。」老淮接過令牌,畢恭畢敬地將崇信送了出去。
贏瑞聽著腳步聲已經走遠,早已憋得漲紅的臉孔,在打了一個噴嚏后,就恢復了原色,嘟囔一聲:「裝死人還真不容易啊。」
老淮回來之後,便向贏瑞坦白了自己身不由己、家人落在趙高之手、被威脅不能走漏風聲云云。
贏瑞對老淮表示諒解,隨即兩人將整個逃跑計劃再仔細琢磨一番。
眼下支持扶蘇的勢力都不在,咸陽城全是趙高黨羽,蒙恬鎮守邊疆,蒙毅和姻親王賁,也隨嬴政一同巡遊。
要不然扶蘇全家也不至於被屠,但是趙高還是做得相當低調又迅速,趕在胡亥未登基之前,先把扶蘇在咸陽城裡的根苗除掉。
現在最緊要關頭,便是讓贏瑞騙過趙高的黨羽,順利逃出咸陽,然後去到扶蘇身邊,繼而揭發趙高的陰謀。
深夜,贏瑞躺在棺材里繼續扮死人,迷迷糊糊之中就睡了過去,也不擔心旁邊還停放著兩具屍體。
睡夢中,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出現在王尚古的意識里。
再次醒來之時,兩個靈魂的記憶竟然奇迹般地融合了,贏瑞頗感神奇的同時,也對死去王氏和贏祥,產生了深深的悲痛。
此時這具身體的靈魂,已經是王尚古和贏瑞的結合體。
「趙高,我必定將置你於死地。」……………………………
三天後,驪山。
贏瑞身穿布衣、頭裹黑巾,一身黔首打扮,從棺材的底部鑽了出來。
趁守衛不注意,兩人沿著小道來到一片密林。老淮吹了聲口哨,便從樹榦後面閃出一位信使打扮的負劍青年,手裡還牽著兩匹瘦馬。
「淮公,這位就是公子瑞?」
「正是。」
老淮將一個包袱遞給贏瑞,接著囑咐道:「小公子,老奴怕出亂子,這就回去了,這位楊少俠為人可靠,可作為依託。加之信使身份,也方便小公子隨他遊走各地。」隨即又向青年抱拳道:「小公子就拜託了,望少俠能安全護送到上郡。」
說完,老淮便頭也不回地鑽出密林。
贏瑞先上前抱拳道:「小子正是贏瑞,敢問少俠高姓大名?」
青年爽朗說道:「哈哈哈!果然有扶蘇公子之風範,少俠不敢當,草民楊奮。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邊走邊說。」
贏瑞問道:「少俠此話怎講?莫非楊兄與父親相識。」
楊奮道:「非也,在下只是敬仰扶蘇公子為人正直,素有賢名,更是深諳儒家學說,如若有這樣的賢良之人當國君,真乃百姓之幸、天下之幸。」
贏瑞聽后沉吟良久,才侃侃說道:「令尊莫非是華陰隱士,佳青先生?」
楊奮驚訝,他之所以和老淮結識,只不過是遭遇一次財貨糾紛。
當時在咸陽城給人送急信,不慎將商販的貨物損壞。幸得老淮出錢解圍,才使得自己一直想報答對方。
但涉及自己的家庭情況,還尚未和老淮詳細透露過,也不知道贏瑞是如何得知父親的名號。
「家父正是楊碩,敢問公子如何得知?」
「楊兄莫要驚訝,我也是常常聽父親說起佳青先生身富才學,洞習天文,先祖「叔虞」更是受周武王分封楊國,故而後代以「楊」為姓,戰國時被晉所侵,后族群遷至華陰隱居,即便天下紛亂,也不趁勢而起。就算我大秦徵召,令尊也不輕易出仕,如此高風亮節之姿,家父甚是欽佩不已。」
贏瑞這段話剛說完,楊奮頓時間就愣住了,楊氏家族近百年來相當低調,不顯山不露水,就算是關中貴族,也知之甚少。
楊奮忽然停下腳步,鄭重曲腰作揖,道:「佩服佩服,沒想到公子小小年紀,竟如此通曉古今、知情達理。楊款自小隨父學藝,已有十八載有餘,仍不及公子半分,實在慚愧!
我代家父,謝過扶蘇公子如此高抬厚愛,楊奮定當竭盡全力,護衛公子北上。」
贏瑞連忙扶起楊奮,一副與年齡不符的語氣說道:「父親若得令尊相輔,定然以國士待之。」
以贏瑞前世考古工作者的專業,當然清楚這個年代,很吃「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這一套。
這不,自己的三言兩語之間,就讓一名少俠恨不得立馬赴湯蹈火。
楊奮已經被感動得不要不要的,連忙從懷裡掏出「驗傳」,雙手遞給贏瑞囑咐道:「此乃我六弟身份驗傳,正好公子年齡與之相差無幾,住宿時也好應付舍人問起。」
贏瑞鄭重接過,眼下自己身份不便暴露,心說這位老大哥考慮還真體貼。低頭一看用竹片做成的「驗」,上邊用小篆刻著「楊喜」兩字。
要說楊喜此人,在歷史的評價中,可以說相當平庸。但他卻是楊氏一族的開山鼻祖,憑藉亂軍之中撿了項羽的一條腿,就被劉邦封為赤泉候,為人更是深諳中庸之道,躲過了「走狗烹狡兔死」的開國功臣定律。
得以在西漢朝安然繁衍子孫,後世更是出過多名有才之輩,例如司馬遷的弟子楊惲、東漢朝人稱「關西孔子」的楊震,以及三國時期的戲精楊修。
最牛逼的,當屬楊喜的第二十二代世孫,隋煬帝「楊廣」是也。
臨近傍晚,兩人便來到驛館投宿。
贏瑞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住進驛館之後,才發現條件實在簡陋得可憐,這裡住的都是來自各州郡的販夫走卒,更多的是各地亭長押往邊疆修長城的勞役之徒。
這麼多人擠在一間土房裡,連張炕都沒有,店家就往地上鋪一層稻草,人挨著人,或坐或躺,空間狹窄還臭味熏天。
吃的是各種難以下咽的坐餱糧,實在覺得食之如嚼蠟。如若想吃好些,還可以掏上幾文秦半兩,向店家買上一罐蘸糧醬,此醬可非彼黃豆醬,乃多種蟻蟲、蛙螺、蛇龜秘制而成,堪稱黔首平民口中的絕味。
即便不是穿越成了養尊處優的公子瑞,王尚古在後世哪曾住過這樣的旅舍?不過既然是隱藏身份趕路,自然不能太招風地去住天字型大小,這點苦對他來說倒也沒什麼。
處處是耳朵,怕泄露身份,夜間贏瑞沒有跟楊奮多說什麼,用衣袖捂著鼻子倒頭就睡。………………………………
平原津。
始皇帝巡遊的隊伍中,一隊長纓盔的騎兵疾馳而來,所到之處,塵土飛揚。
「吁…」
戰馬躍起前蹄一陣踢騰之後,趙成從馬背跳下來,來到始皇帝的豪華鑾駕,單膝跪地抱拳道:「屬下趙成,參見中書府令。」
鑾輿之內,傳來慢悠悠的陰柔之聲:「你來了…好,好,好!陛下最近龍涎干涉,欲食鮑魚。趙成,命你現在去安德,命當地郡守為陛下獻上肥鮑。」
頓了一會,陰柔的聲音又響起:「還有,且上前來,咱家有事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