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月二，龍抬頭
原來十二年前陸鎮北收復中原地區的時候，國庫里根本沒幾個錢，錢都在門閥士族的手中。
陸鎮北直接提著刀挨家挨戶把這些王八撈出來放血，這才有了北伐的軍需。
後來這些士族就記恨上了陸鎮北，時時刻刻都想要了他的命。
坑兒呢這是！
我成完親后，你開開心心回你的汴梁去了，我留在這京城裡當駙馬。
看上去風光，實際上不就是你留下來的質子嗎！
為啥需要自己做質子，陸少寧大概也從老爹手下的一個小總兵那裡搞明白了。
那西涼最近十分不安分，仗著三萬鐵騎肆意擄掠河套地區。
看來我爹這是準備揍西涼了。
但是揍西涼得花錢啊。
這錢又得從士族身上剜肉啊。
士族肯定不樂意啊。
不樂意肯定說你要錢是想造反啊。
那陸鎮北為了證明自己不想造反怎麼辦啊。
讓陸少寧成了駙馬後留在這金陵城中，當質子唄！
好嘛，這門閥士族又被陸鎮北割了一塊肉去，那仇也報不到前線的陸鎮北身上。
那最後可不就全都撒我身上了，這陸鎮北！
我真的是他親生的嗎？
我若是被他害死了，一定要讓人在墓碑上大字：
我爹安排的！
扯遠了扯遠了。
既然那老爹把自己留在這當質子，肯定也留了許多後手。
不過老話說得好啊，求人不如求自己。
要想保護好自己，還得自身硬啊。
「少爺，咱們到了。」
陸少寧聞聲抬頭看了一眼，一個剛剛高過自己額頭的破木門上邊，掛著一張布滿了灰的匾。
這就是我爹介紹的金陵城第一名匠的鐵匠鋪子？
陸少寧往前走了兩步，好不容易湊近了才看清楚那匾上字，隨口念了出來：
「老頭鐵匠鋪。」
「是老竇鐵匠鋪！」
門內突然傳出來一個中氣十足中年人的聲音。
陸少寧噗嗤一笑，不是我不認字啊，實在是你這牌匾太老了，只能看清一個頭了。
剛走進門去，陸少寧就感覺到一股熱浪襲來，眼下才是二月初，可這屋內的溫度堪比酷暑。
一個光著膀子的肌肉漢子正賣力地擠壓著一隻橐給爐內加溫。
「我不接活兒，你走吧。」肌肉漢子頭也不抬地說道。
陸少寧怎麼可能走，拿出一袋銀子來，顛了顛遞了過去。
「老竇，我看得出你挺忙的，抽出些時日可好？」
「多少錢也不接。」肌肉漢子說著還抬頭白了他一眼，那意思彷彿是再說，有他嗎幾個臭錢了不起啊，「還有，我叫竇九，老竇是我爹，已經過世兩年了。」
「呃...」陸少寧撇撇嘴。
原來這是名匠的兒子啊，這個老頭子，連人家死了都不知道。
「那上柱國大將軍陸鎮北的錢也不接？」
肌肉漢子手上的動作突然慢了下來，又仔細看了一眼陸少寧，「這位公子請見諒，不是我不接這陸將軍的差事，實在是我手上的活已經接到三個月之後了，公子還是請回吧。」
嘿，這名匠之子也不賴，有這麼多活肯定手藝也不差，而且錢和權拿捏不了他，說明這傢伙是有真本事的。
也怪不得這門面這麼破了，忙成這樣了，哪還有工夫收拾啊。
陸少寧只好問道：「那你說，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接？」
竇九用胳膊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用眼神看了一眼陸少寧身旁的石頭，又看了一眼爐子。
「我看這個兄弟倒是有股子力氣，讓他幫我鼓這橐，應該可以省出一些時日來。」
陸少寧問道：「那大概能到什麼時候有空？」
「大概一個月後吧。」
一個月後？那可不行。
看著這鼓風的橐，陸少寧陷入了沉思。
「我說竇九兄弟，你現在的問題是不是這風吹的不夠大，爐內的溫度不夠高啊？」
竇九一臉茫然，「爐內的溫度？」
陸少寧拍拍腦袋，「啊，就是說這爐子不夠熱。」
「沒錯，本來這橐的風就不大，再加上我這一邊打著鐵一邊鼓橐，沒鼓幾下爐內就涼下來，是以這鐵才打的特別慢。」
「如果說我能幫你提升效率呢？」.
「效率？」
「就是讓這風鼓的更大，鐵打的更快！」
竇九看了一眼陸少寧，這小子已經打擾我這麼多工夫了，這會竟然還在這裝能人。
「去去去，我沒工夫跟你這毛頭小子扯閑天，你要是不讓這兄弟幫我，你們倆就趁早走人！」
「我要是能呢？」陸少寧這脾氣也上來了，直接上去抓住了竇九的胳膊。
「我呸！」竇九也上來脾氣了，一把甩掉了陸少寧的手，「你要是能，我就拜你當師父，日後你說啥我聽啥，你的活我一文錢不要！沒事了就趕緊滾，別在這礙手礙腳的！」
「好，一言為定，你給我等著！」陸少寧微微一笑，局勢盡在掌握，轉身就帶著石頭出了門。
竇九看到陸少寧離開，嘲笑了一聲，定是這小子抹不開面子了，說了句狠話就逃了。
一個時辰后，陸少寧帶著石頭回來了。
「我說你這小子是不是找事兒啊，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竇九話說到一半，突然看到了石頭手中的木頭箱子，一下子愣住了。
「你這爐子的進風口在哪？」陸少寧一把推開竇九，又一腳踢飛地上的橐。
竇九看著這個長方形的箱子，感覺好像這玩意兒真的能有用。
「我問你話呢，進風口在哪？」陸少寧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問題。
「啊，啊啊，在這在這。」竇九趕緊上去指了指。
「石頭，你就把這風箱的出風口對準了這爐子的進風口，對對對，就這樣，好了！」
陸少寧回身，指了指風箱的拉杆說道：「這東西叫風箱，你自己試試吧，先拉再推。」
「你小子少在這裝神弄鬼，若是你敢耍我，我直接把這木炭潑你身上！」
「哪那麼多屁話，讓你試就趕緊試！」
竇九顯然不相信，一臉的不情願，但還是蹲下身子，伸出手來拉了兩下。
呼~哈~呼~哈~
爐子中的木炭瞬間燒得旺紅！
「我的天老爺，竟然真的有用！」
竇九滿臉的不可思議，這毛頭小子竟然真的說到做到了！
不過這風箱，竇九看了一眼這好傢夥什，臉上的表情突然寫滿了興奮，當真的既好用又方便！
「咳咳...」陸少寧輕輕咳嗽兩聲，拿腳尖畫著地，眼睛看著屋子的棚頂。
竇九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剛才是自己說要拜這小子當師父。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就是認個毛孩子當師父嗎，更何況這毛孩子也確實有本事。
這風箱對咱鐵匠來說可是個寶貝，咱這打鐵又是和老爹學的，也算不上是叛師背祖。
這個師父認了，這波不虧！
「師父！」
「哎！」陸少寧笑著應了一聲，「我說好徒弟，那這樣的話，你幾時能有工夫幫為師打打東西啊？」
竇九略微一思忖，回道：「當前這柄佩劍明日便能打完，下一個活兒最多也要三日便可完成，再之後一個要一個月後交貨，這中間起碼有二十日的時間可用來幫師父打東西。」
「好」，陸少寧點點頭，接著從懷裡拿出一摞紙來遞給了竇九。
竇九接過後，發現上面用炭筆畫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用料也標註在一旁。
「這些都是工具零件的圖紙，具體用料也都標註好了，你只管照著做就行。」
「師父，這零件、圖紙是什麼意思？」
陸少寧覺得既然收了徒弟，那就應該好好地授業解惑，索性直接讓竇九一邊打著鐵，一邊給他解釋一些常用名詞的意思。
一炷香后。
竇九已經完全被陸少寧拿捏住了，現在看向他的眼神中都是充滿了崇拜之情。
「師父，你說的我大概聽明白了，熱量、效率、內徑、剖面圖，這些還真是簡單又好記的說法。」
「嗯嗯，孺子可教。」陸少寧點點頭。
正準備出門，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說道：「竇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先把遊標卡尺管鉗螺絲刀那些工具給做好，做兩套，你留一套，我拿一套。」
「是，師父。」竇九一邊揮著鎚頭一邊應聲道，突然也想起了什麼事來，趕緊對著剛出門的陸少寧喊道：「師父，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陸少寧回過頭，嘿嘿一笑：「大將軍府，那陸鎮北是第一那我便是第二，知道了吧？」
竇九身子猛地一顫，鎚頭差點揮偏砸到自己手上。
這人就是與蛟龍猛虎齊名的汴梁陸少元！
剛剛自己是不是還說，要打斷他的腿...還好認了他當師父。
不過...這個師父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傳聞中那麼惡啊。
竇九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錢袋子，哎呀呀，這下怎麼看我這好師父還有些慈眉善目了呢。
......
回到家中，陸少寧剛準備歇一下，突然從屋外來了一個下人。
「大將軍說，明日在太傅司馬元敬府上有詩會，說是韓尚書與魏大人家的千金都會去，讓少爺得空便去參加，這是請帖。」
好傢夥，這是想讓我去提前認一認自己的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