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英雄遲暮
山間的雨不知不覺間又大了起來，好像像是要阻攔林栢苼一行人進山去救人一般。
多吉和林栢苼依舊是走在了隊伍中間，多吉目前的任務就是要照顧好林栢苼，畢竟林栢苼一個城裡人和自己這從小在大山裡長大的人是沒法比的。
林栢苼走在泥濘的山路上，一邊是山的邊緣，而另一邊則是深不見底的山澗。說是山澗，只不過是盆地的內側，只是落差有深有淺，這才讓人看了不由得一陣揪心。
隊伍按照電話里給出的路線，向後山走去。
一路上都是殘垣斷壁的樹木，有的樹木已經有人的腰那麼粗了，可依舊歪歪扭扭地朝著山澗的方向傾斜著。
顯然此處地下的土層不是很厚，經過大雨的沖刷，樹木已經再也抓不住地面了，像這種天氣，越是大樹就越容易傾倒。
幾個人翻過了好幾棵攔在路中央的樹木，即使路上再泥濘，也沒有阻止眾人前行的步伐。
「林先生，我看你還是在我身後吧，你那麼著急走，很容易就會耗儘力氣的。」多吉看著林栢苼那不要命似的前進，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林栢苼停下了腳步，喘著粗氣說道：「我沒事，這才出發一會兒，怎麼可能沒有力氣呢。」雖然林栢苼嘴上說得很輕鬆，那一雙腿已經開始不時地抖了起來。
山路的險峻再加上既要爬樹，又要時刻小心腳下的路，體力消耗還是小事，心裡一直綳著一根弦，太過緊張有時也不是一件好事。
多吉一看林栢苼就沒有什麼野外的生存經驗，前兩天進山的時候，估計林栢苼也是卯足了勁才一直撐到村子的，這兩天沒有吃飽睡好，身體肯定不如進山前了。
「林先生，我知道你著急，但如果你現在出了問題，那麼還有誰能幫助他們呢。」多吉的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也不會講那些大道理，但多吉知道幾個人都在一條船上，也是唯一能幫助村民們的人了。
林栢苼待氣喘得有些均勻了，緊繃的神經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是呀，要是自己在途中出現了什麼事情，那麼多吉等人肯定要分出人來照顧自己，也會耽誤去尋找沐清湲等人的時間。
電話里已經說了，山洞的出口很可能已經堵住了，要是山洞裡被暗河的水倒灌，林栢苼都不敢想象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
「多吉，謝謝，那我聽你的，不過我好歹也是個爺們，這個時候總不能認慫是不是。」林栢苼從兜里拿了一袋牛肉乾，撕開包裝塞進了嘴裡。
隨時補充一點能量，可以讓耗損的體力儘快地得到補充，也可以讓大腦更加清醒一些。
稍作休息后，林栢苼跟在多吉的身後，一行人繼續朝著後山的深處進發。
沐清湲坐在火堆旁，手裡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衣兜，衣兜里放得不是別的東西，正是那部可以聯繫外面的手機。
正在沐清湲愣神的功夫，電話卻響了起來。
沐清湲被嚇了一跳，差點就坐在了地上。慌亂地掏出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但是顯示的卻是當地的救援中心，沐清湲趕忙接聽了電話。
「您好，我是求救的女孩，我叫沐清湲。」沐清湲很快和對方確認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好在沐清湲的手機號有定位，救援中心告知沐清湲有一支救援小隊已經到了村裡，正在朝著山洞的方向搜尋過來，讓沐清湲等人注意安全，有事情及時溝通，並且讓沐清湲保持好手機的電量。
女老師和其他的人也都圍了過來，這個時自然不是置氣的時候，既然救援中心說已經有人來救大家了，眾人原本焦躁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眼見有了希望，眾人也不知不覺就餓了，於是便在女老師的帶領下，把剩餘的白面和大米都拿了出來，準備好好吃一頓，靜等著救援人員到來就行了。
男生一臉的怨毒，這種事情肯定後續要上新聞的，本來要是能拿過沐清湲的手機，那麼自己肯定就是成為那個出鏡的焦點。
然而卻被沐清湲搶了風頭，想必女老師也想得到學校的表揚，只能再看看是否有機會，和其他人一起商量一下，把這功勞搶過來，自然是不能讓沐清湲一個人獨享。
戴眼鏡的男孩已經不再一直躺著了，而是靠在石壁上，除了吃東西外，大多數的時間都在閉目養神，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
老族長自然也是聽到了電話里的內容，心裡也是很高興，雖然族人們在山洞裡也沒有什麼不適應，但外面下了好幾天的大雨，大家還是很擔心家裡的情況。
災后的恢復那都是族人們最關心的事情，農作物就不用想了，肯定是絕收了，這也不是一兩次的事情了，所以大家雖然心情很是低落，卻也沒有垂頭喪氣的樣子。
和困難鬥爭久了，有時候知道躲也躲不過，既然遇上了面對就好，即使損失再大，只要族人們團結一心也沒有過不去的坎。
貧窮有時候也不見得都是壞事，就像遇到這種天災，心態也沒有太過複雜的情緒。
有的只是讓內心更加的堅定，一定要讓孩子們走出大山，到時候代領族人們過上溫飽的生活。
老族長看了看那些粗糧正好也不多了，災后的糧食肯定會緊缺半年以上，於是老族長依舊控制著大家的口糧。
沐清湲由於和老族長等人在一起，那些白面和大米自然也沒有了沐清湲的份，於是沐清湲便和孩子們一起吃起了粗糧，而年輕人則只是吃了一些干炒的玉米粒。
雖然吃得很差，可族人們並沒有表示不滿，反而在吃東西的時候，彼此還聊著一些山裡的趣事。
白面和大米也是好心人資助的，村裡人也只有過年或是過節的時候，才捨得拿出來做成飯，大家一起分著吃。所以見到老師和同學們一邊吃，還一邊毫不在意的樣子，其實心裡還是很羨慕的。
這兩天由於母雞受了驚嚇，再加上山洞裡也沒有什麼光，已經兩天沒有下蛋了，山洞裡的木柴有限，所以也只好先緊著老師和同學們。
畢竟女孩子既怕黑又怕冷，一天燒的木柴，比村民這邊要多上一倍的樣子。
就像老族長說的一樣，只要是村裡能給的，都會毫無保留的給大家，只是有的時候自己也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卻從來不會表現出來。
山裡人的淳樸不是那種傻乎乎什麼都不懂，反而是那種重情重義，對於有恩於自己的人，即使對自己再不好，也不會去以德報怨，那份恩情會記一輩子的。
沐清湲喝著麵湯，裡面放了少許的鹽巴，卻沒有一點蔬菜，在昏暗的山洞裡能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湯，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原來最美味的食物，都是那些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候，能讓自己覺得溫暖的食物。
沐清湲突然想起林栢苼最喜歡吃麵條了，想起那會兒林栢苼生活很是拮据，自己還經常讓林栢苼請客。
想必每次請自己吃麵條也是囊中羞澀了吧，但那一碗碗的麵條或是米線，都是沐清湲記憶中最美好的畫面。
「大姐姐，你怎麼哭了呀，是不是奶奶做的飯不好吃呀。」一個小女孩喝完了碗里的麵湯，用衣袖抹著嘴說道。
「沒有，奶奶做的湯是世界上最好和的湯呢，等你長大了，去過很多地方你就會發現，誰做的也沒有奶奶做的湯好喝。」沐清湲的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孩子的一席話觸動了沐清湲內心出最柔軟的地方。
這碗簡單的麵湯，沒有山珍海味的千般回味，有的卻是能勾起一個人回憶的魔力。
沐清湲望著那位老奶奶，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外婆，而那個小女孩就如同兒時的自己一樣，對一切都充滿了善意。
「你這孩子，哪有說奶奶做的飯不好吃的，想當年我可是給咱們紅軍做過飯的呢，那時候山裡的飛禽走獸很多，奶奶可會很多呢。」老奶奶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奶奶，那您和我說說都給紅軍們做過什麼好吃的。」沐清湲擦了擦眼角，把陶碗放在了一旁，拉著小女孩，坐到了老奶奶的旁邊。
老奶奶平日里不怎麼愛說話，今天聽到有人想聽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於是不由得笑出了聲，雖然嘴裡已經沒有幾顆牙了，但那笑容中卻充滿了溫馨。
老族長也不由得搖了搖頭，村裡的幾個老人還有幾位，這位便是自己的一位老姐姐。
想當年救了一位紅軍，兩個人最終走到了一起，誰成想戰爭並不會因為這些而停止。
幾年的征戰中紅軍犧牲了，留下了母子兩人。最後老姐姐把孩子託付給家裡的老人，毅然決然地投入到了抗日戰爭中。
崢嶸歲月，族裡很多老一輩的人都在那一場場的戰爭中留在了他鄉，而正是因為他們的付出才有了今天安定的生活。
老族長也不由得抹了一把眼淚，生活的艱苦並沒有讓老族長掉過一次眼淚，而是想起那些族裡一同出生入死的夥伴，沒能見證如今這美好的生活。
如今自己已經老了，卻被這幾斗米壓彎了脊樑，就連娃娃們上學都成了一個大問題。
一個扛過槍，打過列強的老英雄，如今卻因為沒有知識，沒有文化，徹底被這個時代所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