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脆弱的骷髏
「呼哧……呼哧……」楊水娣手裡拎著砍刀，她的臉上身上都是血跡斑斑，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猙獰可怖。而地上同樣血淋淋的，角落裡兩個女人縮在一起，早已經沒有了還手的機會。她們兩個完全無法離開這個世界，又是赤手空拳的，怎麼和楊水娣對打？
「你……你不要以為，砍死了我們，你就能夠離開了！實話告訴你吧，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我這次進來，就是判斷你能不能繼續活下去。」女人想不到啊，她這麼一個高貴端莊，手握重權的貴婦人，有一天會被自己瞧不上的，從底層出身的臭丫頭，給追著砍的無處可躲！
「是嗎？但是我可從來沒有想著，我能不能出去，會和你有什麼關係。」楊水娣丟下了手裡的砍刀，她打開窗戶，毫不猶豫的翻過去，站在了窗外那條細細的橫沿上。
耳邊未被鮮血浸透的長發讓冷風吹起，她聞著沒有血腥味的空氣，第一次感受到了舒爽的感覺。
腳下是八層樓的高度，從這裡跳下去的話，運氣好會直接摔死，撞在水泥地上摔一個腦漿迸裂。運氣不好的話，跳下去只是摔斷了骨頭而不是立馬摔死，她大概還要趴在地上掙扎一會，就是想必那個樣子，不會很好看。
「你……你想做什麼？你不是想著要跳樓吧？你以為跳樓死了之後，就能離開？不可能的，你不要再亂想了。」女人看到楊水娣的背影，她猛然想起來不好的事，立馬忍著身上的傷痛，艱難從地上爬起來，顫巍巍的想要靠近楊水娣。
「做夢嘛，最好醒來的辦法，當然就是在夢裡面死亡一次，不行就來第二次嘛，總有成功的時候。」楊水娣回過頭，她臉上還帶著明顯的血跡，對著慌張的女人嫣然一笑。
「我出不出得去不重要，關鍵是要是我很快醒來，你們兩個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想必你們才是永遠都出不去的那兩個吧。」
女人的慌亂很好的證明了她的猜想，於是不在給對方廢話的機會，她張開手，直愣愣的讓身體向下砸了去。
「不——！！」女人身上的傷口崩裂，剛剛止住的鮮血肆無忌憚噴濺而出。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楊水娣。卻終究是遲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子略顯瘦弱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霧氣之中，她什麼也沒有抓到。
寂靜。
世界彷彿定格了。
她瞪大了雙眼，看著房間外面瀰漫的霧氣。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停止，直到這所有的事物開始劇烈坍塌！天花板碎成一塊塊，接二連三的砸了下來！樓的牆壁上也出現大塊大塊的裂口，它們就像是紙糊的一般，在這時開始不規則的裂成一堆參差不齊的碎塊！
「婆婆！婆婆，這是怎麼回事……」虛弱的女人勉強躲在桌下，她驚恐的看著驟變，目光在四處彌散的煙塵中，想要尋找到自己婆母的身影。
她想要問問，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然後，她親眼看到自己的婆婆，被一塊沉重的預製板正中頭頂，砸了個粉身碎骨……
極速的下墜之後，楊水娣沒有感受到身體和地面撞擊一瞬間迸發的疼痛感，反而是……劇烈的眩暈之後，她聽到了水聲。
「撲通。」
好像是被丟進了深池，四面八方的水攜帶著窒息感一擁而上。但是她明明記得，在那棟樓的下面沒有什麼泳池，那底下分明是水泥地面！
她艱難的睜開眼，看到了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詭異至極又精美絕倫的場景。
這裡是一片黑暗，就如同夜空，無盡的深邃與虛無。那一塊漆黑的蒼穹之上不斷的閃耀著星，一顆又一顆，它們均勻的遍布在黑暗之中，卻像是一隻隻眼睛在死死的盯著她。
周圍所有能觸碰到的，能看到的，是縱橫交錯的數據線。五顏六色，就像是蛛絲一般，互相的糾纏在一起，交織著，交錯著形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楊水娣像只被逮捕的昆蟲，她就被丟在這張網上，手上腳上脖頸上，都有漆黑的數據線纏繞。這些東西正在不斷地收緊，試圖想要讓她窒息，試圖想要了她的命。
她不知道這是哪裡，卻是下意識的開始撲騰起手腳掙扎。兩隻手儘力的抓著脖頸上的數據線，想要把這些該死的東西扯斷！
「和我們在一起吧。」
當楊水娣剛剛扯了第一下，她的耳邊忽然響起女人的聲音。側過頭看去，一張骷髏面孔，赫然出現在眼前！
骷髏身上沒有一丁點的人體組織殘留，乾乾淨淨，而她的額頭上刻著兩個字：「賢惠。」
「做一個賢惠的妻子不好嗎？做一個賢良的女人難道不舒服嗎？別掙扎了，留下來和我們在一起吧。」
「是啊，我們是姐妹呀，姐妹之間就應該互幫互助。老祖宗留下的規矩當然有他的道理呀，不忠貞的女人，會受到懲罰的，會被活活打死浸豬籠沒有好下場的。」她的另一隻手，同樣被骷髏抓住，這次湊過來的女人，額頭上刻著。
「貞潔。」
「你們……都離我遠點！」楊水娣自然不會聽這些女人的話，她們明明都是封建禮教的受害者，在吃人的禮數中被活生生的啃成了白骨，身上所有的血肉都拿來餵給了所謂的三從四德。可她們依舊停留在這裡，不願意離開，將每一個踏足其中的女子都抓下來，變成和她們一樣的蒼白骷髏！
「為什麼呢？為什麼你這麼不聽勸呢？你知不知道對一個家族而言，有一個兒子來傳承香火是多麼重要的事啊，多子多福當然有他的道理。你難道一個人，就想要改變所有的事情嗎？你做不到的，留下來陪著我們，我們大家一起攜手做好女人。」
她的腰也被人死死的抱著，骷髏手掌格外有力。明明看起來是脆弱不堪的東西，但是意料之外的堅韌不拔。
女德何嘗不是如此？
一堆的封建糟粕，早就該被丟掉的東西！然而這麼多年的歷史變遷，它總在一些人的腦子裡面根深蒂固，偏生還有一幫愚蠢的信眾，只要找到機會，就會毫不猶豫的把它們從塵封的黃土之中摳出來，以各種各樣的借口，各式的幌子將之發揚光大！
說話的骷髏將臉探出來，她是「香火」。
緊接著，一個接著一個的骷髏，死死纏住楊水娣，不斷把她往下拖拽，讓她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
這些女人。
是「溫順」、「保守」、「顧家」、「大度」和「隱忍」。
她們凄慘的叫著，試圖用自己的手死死抓住楊水娣。她們是一個人，是一群人，是死在那些條條框框中的所有人。
有誰知道呢？
一個女孩要死亡多少次，才能成為所有人稱讚的「好女人」？
楊水娣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沒有答案。
她是暖足了力氣，猛的向後一仰頭，後腦袋和前額骨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和劇烈的鈍痛。
「賢惠」應聲而碎！
在賢惠碎掉的那一刻，其他的骷髏也發出凄慘的叫聲，她們似乎能夠感同身受一半，一個個的身上在那一刻出現了明顯裂痕。
「聽話！聽話啊！」
「我們是姐妹，你為什麼不聽我們的話呢？我們又不會害你！」
「留下來吧留下來，你的丈夫也打你嗎？還是你的丈夫也在外面，找了其他的女人伺候？僅僅是因為這樣你就想不開了嗎？男人是會犯錯的，女人要學會原諒！」
「是啊，聽話啊……」
「不聽話的女人，是會被懲罰的！」
骷髏們手上更加的用力，回應她們的，是楊水娣張口，她的牙齒朝著捂著自己嘴的骷髏上用力咬了下去！
她本來在等著自己的牙齒破碎，但應聲而碎的，是骷髏整個手掌！
「瞧瞧你們有多麼的脆弱不堪啊！女德就和骷髏一樣，有人張口它就會立馬的破碎，而你們還以為自己在活著嗎？瞧瞧自己的模樣，一個已經成了骷髏，你們已經死在了禮教的手中！即便這樣，都不願意睜開眼睛，看一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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