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8章 勝利和失敗

顏長官只有十幾分鐘的時間，她可以回到休息倉進行調整，接下來就要再一次前往地球七號。

有時候，潰敗只是一瞬間的事。

當她拖著疲倦的身軀，關上房門的瞬間，她就明白，自己輸了。

蹲下來，緩緩的，眼睛里卻沒有淚。

手朝著隱藏鍵揮了揮，空中浮現出父親的模樣來，那是這些年，父親出現在媒體上的片段。

片段很少，貴為先生的他，極少出來。

顏長官歪了歪頭，看著他。

她覺得心裡堵得慌，卻哭不出來，在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要哭什麼。

哭自己沒有父母的愛嗎？

多少人羨慕她，羨慕她能在眾多基因中脫穎而出，羨慕她是顏先生的後代，羨慕她從小就生活在實驗室里，為了高級智人的未來而拼搏。

哭父親對自己如此冷漠嗎？

可真是從小就明白的事。

以父親的說法，以實驗室從小灌輸的觀念，這不是冷漠，這是理智。

為了高級智人的未來，為了她能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實驗里，她必須把這些情感剝離下來，讓大腦全部被科研佔滿。

哎……

顏長官嘆了口氣，沉重而無力。

傷心並不僅僅在於，她渴望情感，這是她的基因缺陷；傷心在於，她突然意識到，這種科研之下的社會，未必是好的。

好吧，顏長官輕輕念了句。

幾乎沒有猶豫，但手是顫抖的，她控制了一隻私人生物螢蟲靠近白其索。

手動了動，畫面變換了。

此刻

，浮現出此時古窯的場景，生物螢蟲攜帶著解藥朝著白其索飛去。

此時的他，剛剛走出密室，渾身肌肉抽搐著，明明面臨瀕死，目光卻依舊堅定。

她明白，他會死扛到底。

若她不救他，他一定會死。

「你倒是抓住了我的弱點。」顏長官苦笑了聲，說話間，淚水卻突然涌了出來。

她有些愕然，一時沒意識到是淚，下意識摸了摸后，低頭看了眼手指。

十指尖尖，白皙之上站著淚水。

也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在地球上看到的荷花了，上頭沾著露水，美極了。

我是個叛徒，她心想。

動不動想到地球七號，且都與實驗無關，不是叛徒是什麼？

下一秒，她的手揮了揮，生物螢蟲將解藥注入了白其索的體內。

呃……站在門口的白其索突然感覺到從大腦傳來的酥麻，那種酥麻彷彿能抓取靈魂般，瞬間席捲到全身。

痛苦消失了。

彷彿沸騰的血液瞬間平靜了下來，而獸化的身軀也恢復如常，蠅眼則是最後一個恢復的。

從綠到黑，他的頭抖了抖。

他的眼看向了這隻肥胖的生物螢蟲，嘴角，浮現出笑容。

「你贏了。」顏長官說著，關掉了景象。

抬起頭，看著天花板。

休息倉的天花板能捕捉到她的情緒，根據情緒而變換，此時立刻變成了漫天繁星。

逼真，且有陣陣風，像地球七號的草原。

注入進去的解藥，能在這一次解除掉白其索的獸化痛苦，但

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可這種解藥，能大概率緩解之後的痛苦。

也就是說，以後的白其索遭遇獸化，不會再有比這一次還嚴重的痛苦了。

「以你的自控力，以後每次獸化，都能控制住了。」顏長官笑了笑。

不知是為白其索高興，還是自嘲。

站了起來，走到浴室里簡單地沖洗了下，在水流之下，她不知自己有沒有落淚，只是捂住臉。

倒不是這件事如果被發現，她的職業生涯就毀了。

而是她明白，在她父親堅持要她第一時間回到地球七號那一刻，她的職業生涯就已經沒了。

只有被放棄掉的科學家，才會要求拖著病體，去做實驗。

她是多麼矜貴啊。

矜貴到，小小的她哪怕只是打了個噴嚏，實驗室都會檢測無數次，確保她萬無一失才行。

如今……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滿頭白髮，一身褶皺，原本恢復了些的容顏，在這一次又加重了。

老年的科學家，在實驗室都極少見。

「看來，我最後的價值就是以自己為誘，做完這一次實驗了。」顏長官說道。

她再一次蹲了下去，嗚嗚嗚哭了起來。

這一次，哪怕她想借著流水假裝自己沒有哭，也掩蓋不了了。

機器自然捕捉到了數據。

但這一次，沒有醫療團隊立刻上門，也沒有機器人馬上過來過問，更沒有餐飲團隊以最快的速度調整餐飲。

她的數據就這麼浮在空中，那麼清晰，卻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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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其索走出密室，來到了古窯的地面，此時已到深夜，遠處還有一些人在工作，城牆上的巡邏也依舊緊密，但古窯中心卻安靜了下來。

偶有兩名巡火的路過。

窯火燒著，裡頭是陸龜殷親手製作的陶瓷掛飾，而他正躺在外頭的躺椅上，寸步不離，到底是年紀大了，心裡頭想著要守著，人卻睡著了。

好在，青三兩蹲在窯口，盯著火。

「你……你沒事了？」李彤之跑了過來，驚訝地看著他，隨後目光立刻看向了營地，「暖被的那幾個……沒出來呀。」

扭過頭，此時，林沁墨正在山頭的墓地那收拾殘局。

「她最怕黑，怕鬼之類的，現在也不怕了。」李彤之嘟囔了句，她一直在忙，那就也不是她，白其索的獸化怎麼消失了呢？

李彤之疑惑地看著白其索。

白其索沒言語，只是四處張望。

他在找顏長官。

沒有她，顏長官消失了，應該回到了實驗室。

不知她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她還會不會來。

「你贏了。」李彤之說道。

「嗯。」白其索點了點頭。

他臉上卻沒有浮現笑容，而是極其嚴肅地盯著天空的生物螢蟲。

不用說，他又在根據生物螢蟲的規律在進行計算，從而預判。

李彤之很好奇，他是怎麼算出來的？

按理來說，高級智人如此厲害，他們的生物螢蟲規律怎麼可能被他計算出呢？

她沒問，因為她知道不能問，問了，他也不會說。

「

真的準備回竹縣嗎？」她問道。

「對。」白其索肯定地點頭。

「全部遷移過去？」她又問。

「倒不一定，走一步看一步。」白其索沉思一番，又四處張望。

顏長官還沒來。

她應該會休息調整下，或者……她會做得很隱秘嗎？給我輸入解藥，可別被人發現了，白其索心想。

若是被禮伯、肖博士發現，倒沒什麼，他本身就要拉他們下水。

但若是被其他人發現了，以他這段日子的觀察，這龐大的實驗中心鬥爭極其厲害，絲毫不遜色於人類。

那可就糟糕了。

「來到地球吧，我能護住你。」白其索心想。

從顏長官注入解藥那一刻，他內心的布局就已經一步步在實驗。

他有信心，別看這漫天的生物螢蟲，不懼遠在銀河系背面強大的科技中心，他都能護住她。

周圍只有森林裡各種動物的叫聲，並沒有顏長官。

這是人類的大勝仗，也是高級智人的大敗仗，不知不覺，成為棋子的不再是白其索，而是顏長官。

棋子，不再僅僅只有人類，而是連同實驗室，一起入局。

【重度抑鬱症，現在已痊癒，恢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