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7章 命運【五】
顏長官覺得不對勁。
這本應只是場普通的戰役,因為她的加入,實驗室將難度加大了。
而如今,他做好了必死的決心,無疑會影響到實驗室的判斷,從而將難度愈發加大。
果然,當白其索這句話說出后,生物螢蟲齊齊嗡地一聲,急速增多。
難道,他刻意要增加危險性?這個念頭一冒出,顏長官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請陸大窯頭來。」白其索下令。
這是他第一次會在戰前請陸龜殷前來,他年歲已高,只負責後勤,後來後勤交給胖子,只管窯火和制瓷。
「胖子,你的遺書也要寫好。」白其索看向胖子,他的傷口還沒好,有些發燒,但這次作戰雖然沒有安排他上前線,但負責物質從古窯運送到戰地這一段。
這一段,很容易被敵軍偷襲,頗為危險。
「好。」胖子李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來一封,與白其索對視一眼后,遞給了顏長官。
他們倆從小就是哥們,彼此想什麼,只需一個眼神。
顏長官伸手拿著,只覺得這遺書溫溫的。
陸龜殷很快就來了,拄著拐杖,他自然覺察到了此次作戰的不同,來時還洗了把臉,用水將頭髮整理得油光水量的。
「陸龜殷求見。」門外,他保持著昔日禮儀,說道。
「請。」白其索抬了抬手。
作為大窯頭,身份尊貴,賬內的人當他進來時紛紛分開兩邊,留出一條道來。
只見他身穿黑色裘衣,頭髮已經雪白
,臉上時不時露出孩童的神色來,但眨眼間又恢復如常。
說來也奇怪,最近,陸大窯頭又開始犯病了。
就像在精神病醫院裡時一樣,時而像孩童,時而是大窯頭。
「陸大窯頭,此番戰役非比尋常,你作為胖子李的替補,到時必須頂上。」白其索言簡意賅。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要知道,胖子李負責的是從古窯運送物資到前線,這段路雖然會有偷襲的可能,但比起前線已經很安全。
這意味著,連胖子李的路段都做好了死亡的準備,需要年邁的陸龜殷去補上。
此戰,主大凶。
「我的家書,請您拿著。」陸龜殷從懷裡掏出遺書,遞給顏長官。
陸龜殷的遺書與旁人不同,極厚。
顏長官接過來時掂量了下,估摸著得上百頁,跟一本書似的。
「我無後,家中親友也都在末世中死亡,遺書全部與古窯有關,我把我的經驗儘可能地寫在裡面了。」陸龜殷朝著顏長官拱了拱手,「請您務必保管好。」
顏長官摸著這厚厚的一疊資料,內心五味雜陳。
放做以前,她才不在乎這種低智的東西呢,這算什麼文化?做個碟碟罐罐的。
但此刻,心境卻不同。
她明白,光那小小的瓷瓶就代表了每個人的命是否還在。
或許,在戰場上艱難的時刻,士兵們靠著這小瓷瓶回憶過往,而撐下去。
說著,他又從腰間取下瓷瓶,「老朽年邁,最不怕死,瓷瓶也先交上
吧。」
陸龜殷的瓷瓶是翠綠色的,雕了條龍,他屬龍的。
顏長官拿在手裡,心裡漫出悲傷來。
「這個,給你的。」陸龜殷在兜里掏了掏,遞給了顏長官,這是屬於她的瓷瓶,許是不知道她什麼屬相,把12生肖都雕上了。
「真是精彩絕倫的藝術品。」顏長官嘆道。
小小的不到三厘米長兩厘米寬的瓷瓶,雕刻了這麼多東西,且燒制出來后絲毫不破。
「你看裡頭。」白其索指了指瓶口。
她舉起來往裡一看。
「呀!」驚叫一聲。
只見瓶子裡頭竟還雕了鬱鬱蔥蔥的竹林。
「您的家鄉,雖然您在M國呆了那麼多年,但童年是在竹林里度過的,在艱難的時候看看它,就彷彿看到了竹林。」陸龜殷說道。
顏長官的家鄉,在科技中心。
她的童年可沒有竹林,只有冰冷的機器和學不完的科學。
「謝謝。」顏長官如獲至寶,學著其他人類一樣掛在了腰間。
也不知怎的,雖然她的家鄉不在竹縣,但對那卻很親切。
記得在科技中心時,她最愛私底下查看竹縣的情況,尤其是白其索的父親禮強。
他總是樂呵呵的,只要白其索回家,就連忙去買肉,做一頓好吃的。
什麼都想著他兒子。
「白其索不是他親生的呀,怎麼會這麼好。」她總是對這種感情很不理解。
或許,這是低等智人才會有的愚蠢感情吧。
可就是這種愚蠢的,在她看來不可思議的感情,卻
讓她很是羨慕。
她,從未得到過父愛。
看到這瓶子里的竹林,就彷彿看到了白其索的父親,也彷彿看到了父愛。
「把我父親喊來。」白其索命令道。
顏長官的心咯噔了下。
如果一場戰役,連父親的命都要壓上,那意味著什麼呢?
「獸化者,有那麼多嗎?」顏長官忍不住問道。
白其索卻不回答,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就像把玩一直在胯下的寵物。
此刻,他的思維是理性的,但行為卻充滿了獸性。
父親來了。
脖子上的金鏈子早就取了下來,而是換上了擦汗的毛巾,他一進來就很是擔心地看著白其索,上下打量番,見他無礙這才鬆了口氣。
「父親。」白其索開了口。
「哎,啥事?白……大當家的。」父親憨憨又惶恐地撓了撓頭。
他是鄉下漢子,眼前這個是他兒子,但也是大家的領袖,他覺得,隨大家尊稱會比較好。
這兒,不是竹縣。
在竹縣,他可以大肆炫耀自己的寶貝兒子,但這兒是末世,他雖然沒文化,但拎得清。
來了古窯后,大帳,他是不住的。
他得幫他兒子啊,哪能住大帳,那麼多事兒呢。他身為父親與大家住得差不多,那民心才穩呢。
「此番戰役,會很激烈,我會帶著姨奶奶先探路,之後將她放在後方的哨口,你和她一起在哨口,負責將犧牲了的兄弟身上的瓷瓶取下來,保存。」
「好。」
「還有,如果遇到危
險,你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姨奶奶。」
「那當然。」
簡簡單單幾句話,顏長官卻覺得內心翻湧無比。
「他考慮到了,可能我無法處理好瓷瓶的事,所以喊著父親來幫忙;但是,如果我有危險,居然要他父親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我?」顏長官心想。
不惜一切代價,是什麼意思呢?
她歪了歪頭,一時反應不過來。
「這個當然,我會替她擋刀子的。」禮強搓了搓手,回答得非常雲淡風輕。
顏長官楞了楞。
她看向眼前這個老人,無需機器去判斷,他身上的憨厚和淳樸告訴了她,他說的是真的。
若有危險,這不惜一切代價,包括了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