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人以何堪

我在這種場合的一聲大吼，立刻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誰？有什麼說的，你到前面說。」保安喊道。

我揮了揮手：「在這兒呢。」

人群齊刷刷地回頭看我這邊。

幾步上前到了人群最裡面，認認真真的說：「各位父老鄉親，大哥大姐叔叔阿姨大爺大媽們，容我替這位兄台說一句公道話！」

陳無忌看到我也很納悶，但我向他拋了個眼神，心想這小子是個死腦瓜骨，面對這麼多人，不想點對策，光靠蠻力肯定是行不通的。

周圍有人不滿道：「替他說話，什麼意思，你也認為他們一家三口是妖怪？」

我連忙擺手說：「不是不是，您別誤會，我是一名老中醫，這女孩兒像是得了癔症，導致誤以為是妖怪上身，各位想想看，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可能有妖怪對不對？這位被打的大哥，你瞅瞅臉上的血，分明就是自己給塗上的，出門在外都不容易，況且還帶著個孩子，萬一真出點啥事兒，多不好啊。」

一聽我提到癔症，大家開始相互交流起來。

醫學上管癔症叫「精神臆想症」，大概是精神病的一種，瘋瘋癲癲，人看起來不正常。

中醫把癔症也分為先天和後天，比如撞上外鬼，傷及三魂之一的「爽靈」，也會表現出古怪的行為。

但診斷癔症的方法卻不一樣，尋常診脈醫生會摸寸關尺，但診「外科」則是天地人三脈，此法也是源於最初的天醫派。

尤其當我說自己懂得該怎麼治，更加勾起大家的好奇心，而且我的出現也算是給雙方一個台階，畢竟大家不管怎麼有正義感，也不能直接動手把陳無忌打死。

得到眾人應允，我走近了陳無忌，低聲說：「降妖你得講究點方法，這麼蠻幹，我都懷疑你是怎麼在外面活到現在的。」

陳無忌嚴肅地說：「那你想怎麼做？現在只要我一鬆手，它元神就會飛走，而那男子本已經死亡了，現如今被妖怪占竅方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如果我鬆開手，他全身九竅都可以用來逃跑，就算你封住他的命門，也起不了效果。」

我沒動用狐瞳，而是再次追問：「你確定她是妖？」

陳無忌嚴肅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是本到此處超度孤魂，為醫院驅逐病氣，結果偶遇此二妖，一番打鬥之後，母狐法力低微，被我封住竅門，男狐倒是有神通，好在已經被我降服，我剛剛檢查過二人身體，他們腦漿都是空的，你想辦法去他們的家，只要找到妖怪本體誅殺，我就有辦法讓妖怪顯出原形。」

簡單的溝通過後，我算是了解了。

如果不是周圍人太多，陳無忌一定會直接震散二人的元神，又豈能會等到現在。

擒住之後，妖怪受到陳無忌的正陽之氣的衝擊，元神不穩，導致口鼻出血。

男子本想拚命掙扎，卻見自己逃脫無望，於是出手自殘，想要把自己弄死，讓陳無忌迫於壓力放掉他們母女。

但陳無忌真的很強，竟然震斷男子七根骨頭，導致他喪失抵抗力，沒辦法只好向路人求救。

我深吸了口氣，心想陳無忌也是夠狠的。

這麼多人也敢動手，就不怕攤上人命，自己說不清楚。

我低頭能看男子穿著白色襯衫已經被鮮血染紅，面部鮮血冰涼，等我把手放在他的頭頂，能感覺此處雖說結了疤，但仍然有些凹陷。

周圍的議論聲還沒停，怕引起路人的懷疑，我試著摸脈。

有人催促道：「中醫就是騙子，搞那些玄乎的事兒，到底行不行啊？別把人家的病情耽誤了。」

周圍的人也顯得十分不耐煩，眼瞅就要控制不住場面的時候，我一咬牙，用仇四江教過我的起屍功，直接打在了男子肢體穴位，本來昏迷的男子一個激靈地起了身。

陳無忌的手卻依然死死抓住不放，四周的老百姓七嘴八舌的議論到底怎麼了？

為了能趁熱打鐵，我咬破中指，點了下自己的眉心，因為中指在很多種民間學說里都稱為「降魔指」可加深人體真陽。

一道分魂咒法打過去，我以自己的一絲魂魄控制對方。

結果接觸的一瞬間，突然耳邊男子哀求聲：「道長饒命啊，你看那個小女娃娃，她實在是太慘了，我們夫妻不惜自毀修為，上這對男女的身，是為了報恩的。」

「報恩？」我心裡一嘀咕。

對方立刻回應道：「道長有所不知，那小女孩兒曾經救過我夫妻的命，當初趕上我夫妻二人渡過水火關，被獵人堵在洞窟焚燒，眼看要死了，多虧那小丫頭謊稱守山人來了，這才把那獵戶嚇跑。」

「後來是她救了我們全家的命，還助我們夫妻躲過此次關口劫難，後來得知這丫頭叫「陳招娣」，她命實在是太慘了，因為她是個女孩兒，全家人都不愛她，對她百般打罵，不信你去看看她身上的傷，就知道我所言不假。」

因為我與狐妖溝通，是憑藉著元神，能夠準確感受到他的思想。

而此時我方才明白民間流傳的一句話，「一個叫「招娣」的女孩兒，註定會有一段不完美的童年。」

陳招娣就是這樣一個孩子，明明是父母親生的，可父母、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沒有一個人愛她。

尤其父母又生了一個弟弟以後，陳招娣簡直成了小奴隸。

家裡的農活，都會要她去干，明明招娣是班裡學習最好的女孩兒，家裡卻不讓她去念書，在家裡幫忙幹活。生下二胎被罰款以後，她父親工作也丟了，母親就罵陳招娣是個賠錢貨。

雖然一開始只是偶爾暴力，陳招娣倒也有一口飽飯吃，直到弟弟五歲那年竟然不小心掉到井裡淹死了，家裡把責任全部推給了八歲的陳招娣，說是她害死的弟弟。

從那天開始，陳招娣地獄一般的生活就來了。

因為母親不能再生，父親就想離婚。

母親不答應，兩個人整天吵架，並且把矛盾都轉移給陳招娣。

僅僅八歲的時候，她身上全是傷口，燒紅的柴火棍燙他，皮鞭子抽她，還會用針扎她，各種虐待，簡直令人髮指。

陳招娣被趕到院子里狗窩去住，好在老天爺長眼睛，家裡燒炕火的時候走煙了，除了她以外，一家人整整齊齊都悶死在屋裡。

也就是那天，躲在暗處窺看的狐狸夫妻，心生悲憫。

男狐告訴我，他本是正神，走正道修行的狐仙，過了一次大劫，只需要再熬過12年，就可以修成正果。

可他們夫妻念在恩情，竟舍下三百年修為，吞了那對夫妻的腦漿，佔據元神，重生為人，就是想要照顧陳招娣，藉此來報答恩情！

我聽完以後，內心一陣觸動。

下意識感慨道：「野獸尚且如此，人以何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