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元宗
南蒼洲,雁落山脈。
皚皚白雪附在本已枯黃的草木上,封起冬日山林最後一絲生氣。一棵灰黑色的樹上枝椏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好像下一刻便會折倒在嚴寒里。
那裡,正倚附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刺骨寒風透過簡單縫製的皮革外套在身上遊走,蒼白的嘴唇因為寒冷輕輕抖動著,然而紅腫的手卻捏著箭卻紋絲不動指向樹下。
一隻枯瘦的雲紋豹正微蹲身軀用前爪扒動著雪地,琥珀色的眼睛機警地環顧四周,並不時佯作退走。不多時,少年埋在樹下的野兔被翻出,雲紋豹低頭嗅了嗅,猛地咬住野兔轉身跑開。
驀然,少年眯著的眼睛寒芒乍現。微僵的手指瞬間拉滿獵弓射向雲紋豹,一箭射出后丟下獵弓再反手抽出背後長刀跳下樹來。尖銳的羽箭「嗖」地一聲破開風雪刺向雲紋豹的後頸。
許是生死危機激發了它的本能,雲紋豹猛地撲出一步,箭頭呼嘯間沒入後腿。
鮮紅的血滴在雪地上,如盛開的妖艷花朵。雲紋豹轉身露出指長的獠牙,沖著眼前的少年低吼。
一人一獸相視警戒間隔丈余,並未馬上攻擊,只是緩緩挪步尋找等待著對方的破綻隨時發出致命一擊。突然雲紋豹搖了搖頭,身形一個踉蹌。那是少年塗抹在野兔上的麻藥起效了。
就在雲紋豹恍惚一剎,少年如離弦之箭前沖,長刀當頭砍去。生死之間雲紋豹敏捷地跳開,鋒利的爪子向少年前胸抓來。
少年揮刀格擋,在雲紋豹前肢帶出一道傷口,而沒擋住的雲紋豹另一爪,如同切紙般劃破前胸皮衣帶出血痕,掛在少年脖子里的項鏈被划斷掉在雪地里。
「嗷嗚」一聲,吃痛的雲紋豹徹底釋放凶性,後撤幾步飛撲而起,泛著寒光的爪牙印在少年瞳孔中急速擴大,少年雙手豎起長刀,一條腿後撤順勢躺倒,刀鋒劃過雲紋豹柔軟的腹部。
鮮血染紅雪地,雲紋豹側躺其中,嗚咽聲漸不可聞。少年站起身按住傷口簡單包紮后撿起項鏈隨手塞入懷中,沒有發現手上沾到項鏈的血正滲入項鏈墜著的石珠。
雖然雲紋豹一動不動,少年仍上前補了一刀,隨即趁著餘溫開始分解皮毛,「雖然冬天的豹皮少了些光澤,不過這肉腌起來夠吃一段時間了。」少年地想著,嘴角咧開笑容。
砍下幾根樹枝做了個簡單的雪橇,少年背弓挎刀收拾好雲紋豹和野兔,拉起雪橇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濕滑的山道上。
「每次打獵下山比打獵還累。」,看著山下隱現的村落,裊裊炊煙,少年粗喘著氣又想起老村長和他們幾個少年說過的神仙故事,「我要是能像仙人那樣會飛就好了。」故老相傳,這山中有人看到仙人出入,可是卻無人尋到過。
山下的村莊叫老楊村,村民靠打獵採藥為生。少年叫楊初,是老村長去城裡的路上撿的,城裡的私塾先生收了一隻野雞,起了這麼個名字。當然,村裡人都喊他牛娃子,因為他的犟脾氣。
脖子掛著的石珠老村長說撿來時便握在手裡,興許是以後認親的信物。楊初對此不以為意,無拘無束在山村裡生活十幾年,早就沒了找爹娘的念想。不過卻編織了個項鏈一直戴著。
有悶雷聲自遠處傳來,須臾間巨響已炸裂在楊初頭頂天空。抬頭望去,只見青黑兩道身影翻飛在雲端,光影流轉間發出耀眼光芒和驚人聲響。
「是仙人!仙人!」楊初揮舞手臂,高聲疾呼。然而仙人自是不會理會地上的少年的。
其中黑衣仙人抬手揮出一道劍光,劍光奔襲間又分化出萬千劍氣,最終匯聚如同匹練激射向青衣仙人。青衣仙人腰間玉佩光暈流轉間化作黃色光罩護住全身,劍氣打在光罩上只引起一陣抖動。
隨後青衣仙人祭出一張金色符紙,無數玄奧符文自金符鑽出化作一方巨印轟然砸下。那黑衣仙人似是覺得不可力敵,身形一晃原地留下一道血影。巨印落下打得血影煙消雲散隨後落在下方山峰。「轟」地一聲,銀裝素裹的山峰裂開一道口子。
「劉青松,虧你等自詡正道,卻偷襲搶走妖丹,無恥至極。」黑衣中年破口大罵。
「哈哈哈,這妖丹本就無主之物,何來搶奪一說。」劉青松笑道。黑衣中年雖然氣急卻一時奈何不得,化作遁光倏忽不見。而劉青松則向山中施施然飛去。
楊初瞪大眼睛,微張嘴巴,只覺比自己小時候獵殺到第一隻野物還興奮。直到天邊影蹤消失許久楊初才拉起雪橇,渾身覺得充滿力氣,蹬著雪地埋頭前進。他要趕快把今天看到的告訴村民們,我楊初,看到仙人啦!
正下山,又是悶響傳來。楊初抬頭看去,剛剛被擊中的山峰上裂口在慢慢擴大,積雪混著山石正慢慢滑落。
雪崩了,楊初腦袋一空,啊的一聲向山下衝去,也顧不上走山路,任憑樹枝刮在臉上手腳並用直接滑下山坡,一邊喊道:「雪崩了,雪崩了,快逃。」然而雪花灌入嘴裡,風聲蓋過了呼喊終究無人聽聞。
終於,積雪越滾越厚,聲勢越來越大,有獵狗警醒吼叫,有村民驚恐奔跑呼喝。然而只是幾個呼吸,天地又恢復了平靜,屋舍錯落的村莊已然消失不見,往日歡聲笑語也隨風雪飄散。
楊初跪在雪地里,獃獃地看著眼前一片蒼茫,無數念頭和回憶雜亂塞滿腦海。心中有無數話語想要訴述,嘴巴張大卻只發出「嗬嗬」之聲,滾滾熱淚滑過臉龐滴在雪上,最後暈倒在地。
天邊劉青松去而復返,身後跟著幾個年輕人:「剛才寒風谷羅海欲奪我之物被我擊退,可惡此獠卻壞了本地山林。」劉青松恨聲俯視腳下。
其中一位說道:「這少年應是山中獵戶,若不救助恐怕過不了此冬。」
劉青松道:「既是宗門腳下,自然不可坐視不理。將其帶入宗內,交由庶務堂。」
「劉師叔宅心仁厚,晚輩遵命。」
一道白光捲起昏迷著的楊初。天地一片蒼茫,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