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初
破敗的桅杆船不受控制地徑直衝向岸邊的礁石,一陣轟鳴,整個礁石完全嵌入船頭,破碎的木板飛濺,同時,眾人像四散的猢猻般驚呼著跳下海。
所幸,觸礁點已經離岸不遠。儘管還是淹死了不少,但對於這群沒有水手的囚犯來說,這無疑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蘭斯羅伊赤裸著上身,提著槍,首先踏上了這塊陌生的土地。
丹斯緊隨其後,頭髮還滴著水,「哈哈,沒想到我們這群烏合之眾能繞過軍港,在大陸南邊登錄!」
一個老人關切地拍著阿林的背,這少年顯然被海水嗆地不輕。
身後陸續登錄的囚犯中,幾個人提著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斗篷,為蘭斯羅伊披上。
當所有倖存者都上岸時,蘭斯羅伊迅速舉起了槍,對準傑森。
「主上?」身邊一個替他披上斗篷的青年望向蘭斯羅伊。
披上斗篷的蘭斯羅伊,為他添了幾分神秘,此時才像一個真正的教士。稜角分明的五官,幾縷落下的金髮檔住了右眼的視線,但仍能感受到眼神中的偏執——也許是異教徒的共性,透過斗篷的陰影,隱約可以看到眼角的傷痕和下頜還未刮的胡茬,斗篷的陰影為他勾勒出上身的線條。整個人的氣息明顯比在海上要強盛。
蘭斯羅伊點了點頭,他身後的一眾囚徒接到指令,立刻抄起了燧發槍和佩刀。
只見剛上岸的囚徒立刻分為兩批,一股以蘭斯羅伊為首,另一股則是以傑森為首。
「慢著!」傑森把鐵鏈纏到手上,蓄勢待發,「你想毀約不成?」
「伊,就按之前約定的來好了,我們都累了,目前盡量避免不必要的衝突,各走各路吧。」丹斯把手搭在了蘭斯羅伊的槍上。
「是啊,我們可沒興趣去給你那個愚蠢的夢想送死。」傑森帶著一小眾囚徒退去,「等我們在這個新世界站穩了腳,希望你不要馬上像喪家之犬一樣跑過來,不過作為救命之恩的報答,我還是會給你留口飯吃的!」
蘭斯羅伊緩緩放下槍,「但願如此,不過我還不至於輸的這麼快。」
「哼,以卵擊石罷了,我們走!」傑森帶著一股囚犯迅速向內陸退去。
當傑森一眾徹底走遠。
「主上,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一個青年對蘭斯羅伊問道。
「先到內陸再說吧。」蘭斯羅伊搖了搖頭,看向了丹斯,「依你之見,該如何打算?」
「我想先搞個鏡片。」丹斯指了指空空如也的鏡框。
蘭斯羅伊無奈地笑了笑。
「哈哈,開玩笑開玩笑。」丹斯看向不遠處的略顯詭異的硬葉林,「你猜猜我是因為什麼被流放的。」
「怎麼?」
「擅涉禁忌。」丹斯解釋道,「其實我觸及到的所謂的禁忌,不過是關於范迪門未公開的情報,還有教會背後的動機。」
「嗯,從這幾年來看,教會和王室都像是在隱瞞些什麼。」
「你們異教徒察覺的到我並不奇怪,只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揭開真相的本事。」丹斯頓了頓,「不過從你一無所知的表現來看,似乎你這一派的異教徒還沒有能力把手伸到教會裡面。」
「『一切的原初和終滅——姆大陸,沉沒之後,又會在不久的未來浮現,而全知的惡魔,將會在迎來終局之時,送上通曉未來與過去的寶藏』」丹斯緩聲誦出后解釋道,「教會《偽經》的最後一則預言。」
「好像沒聽說這個。
」
「你以為我是怎麼搞來的,傾家蕩產還搭上了我的爵位,嘁!就搞到這麼個飄渺虛無的預言。」他無奈道,「不過僅僅是這個還不至於讓我獲罪,我把最後的家產全給了那些見錢眼開的議員和教徒,最終他們給我透露了一個可以確信的消息。」
「嗯?」
「並不是人類發現了新大陸,而是惡魔醒來看到了人類,詭異的力量在一點點蘇醒。而我們腳下踩著的范迪門大陸就是《偽經》中記載的姆大陸——原初與終滅之地。」丹斯皺著眉,咬著牙沉聲道,「然而未等我深入了解,那些畜生居然反咬一我口,要不是祖上的爵位庇佑,我怕是已經被弔死在絞刑台上了。」
「這句預言,說不定也和你的那個能力這個有關」他看向了蘭斯羅伊。
蘭斯羅伊點了點頭,「細細想來,確實是在十幾年前我們才第一次召喚成功,算起來應該就是發現『范迪門』的那段時間。蘇醒嗎......這是它第一次回應我們的呼喚。」
「回應嗎......那可說不準......」丹斯不置可否,「總之還是謹小慎微為妙。」
......
范迪門軍港前,一隻獨木舟還未行至港灣就漸漸沉下海底。片刻海面一點波光粼粼翻動,好似有人往港口遊動。
當兩個人影艱難上岸時,一眾槍口把這一男一女圍住。
「什麼人?」為首的士官,呵斥道。
賽琳娜被海水嗆的不輕,「咳咳、真是的,為什麼會沉啊~」
凱爾身上海軍制服已經破敗不堪,從孤島到軍港足足過了半個月之久。
他瞟了一眼為首的士官,看領邊應該是准尉軍銜。
凱爾冷眼對那些拿槍指著自己的下士,緩緩開口:「沒聽說過撒克遜的士兵會拿槍指著自己的長官。」
「先銬起來!」
凱爾見狀從懷中取出一個勳章,呵道:「隸屬撒克遜大帝皇家海軍,帝國議會委任准尉——凱爾·克萊因。」
「這是......阿爾弗雷德功勛?」為首的士官似乎曾見過見此勳章,因此不禁脫口而出,再加上「議會委任」四個字的份量,他知道若此人所說屬實,必定是自己這個普通的准尉惹不起的。暗道:還是謹慎一點為妙。
隨即肅立行禮,「在您身份被核實之前,還請您跟我們走一趟,我無意冒犯『阿爾弗雷德功勛』的榮耀和帝國議會的榮光,還請閣下見諒。」
「放下槍!」那准尉示意士兵散開。
他伸手為凱爾引路,看了一眼凱爾身後的賽琳娜,向凱爾問道:「不知閣下為何落到如此?」
「格羅商船那批犯人還沒有押送到吧?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原本不出意外應該是要到了的,但是不知為何並無消息,半個月前已經派人沿航線去搜查了。閣下莫非?」
「任職本次押送任務的隨行督員,不料船上囚犯發動了群體暴動。我會將此事與軍部彙報,並向軍部請罪。」
聞言那人一臉不可置信。
「這、確實震驚,我會全力搜尋囚犯的下落。」頭疼地揉著太陽穴,「並且會儘快核實閣下的身份,還請靜養一段時間。不過有阿爾弗雷德功勛在身,我想軍部也不會太過分左右閣下,放心好了。」
「如此,多謝。怎麼稱呼?」
「哈德。」哈德指了指前面的總督府,無奈地說,「王軍撤走時總督也撤走了,目前范迪門還處於交接階段,衛隊暫時由我全權管理。一大堆怪事搞得我焦頭爛額的,沒想到還遇上囚犯叛亂這種事,要追責的話我怕是也有份。」
凱爾審視了一會眼前這個中年男子,歲月在他眼角留下了痕迹。
凱爾嘆了口氣:「看來只能找赫馬、布朗他們幫忙了,以我將功贖罪的名義留在范迪門,應該也能讓軍部那些人開心一點,況且這邊現在也人手緊缺吧,有紙筆嗎?」
「有,請進。」
「啊,你先帶她去休息吧。」凱爾看了看賽琳娜,一臉關切。
......
而在范迪門東部的半島上,其繁華的文明不輸撒克遜,顯然撒克遜王軍還未涉足此地。此時新月在夜空最為黑暗時升起,道場的一眾信徒匍匐在地,在禱告著什麼。
......
范迪門西北部,由原來士兵據點改成的都市,滿街儘是些囚犯和逃往這裡的異族人,無序、骯髒、魚龍混雜之至,甚至在王軍和衛隊管轄之外,稱之為罪惡之都也不為過。這裡便是西北部邊境著名的都城——安城。
一個酒鬼搖搖晃晃地走進了陰暗的衚衕,嘴裡咒罵著神的不公,夜空中的新月散著慘淡的光......
「啊——」一聲尖叫劃破夜空。片刻在衚衕口圍滿了人。
順著這個尖叫的女人的目光看去,一具無頭屍體倒在了衚衕牆頭,牆上還留著清晰可見的刀痕,可見此刀力道之大,沒入牆內半寸,直接把頭斬下。頭顱滾落在地上,揮灑著發黑的血,牆上的刀痕還緩緩滴下血。
遠處無人的角落,一個鬼武士模樣的東西擦著刀,頭盔之下看不清楚面龐,但隱約可以看到呲出來的獠牙,厚重的盔甲散射著月光,可以看到滿身濺上的已然發黑的血污。
那東西望向軍港,聲音沙啞地自言自語道:「唔,稀客已至。」
此時人群中一個黑髮青年擠進來,全然一副異族打扮,隨意用一塊黑色長袍披在身上,腰間佩長刀。
他一臉興奮地看著這慘像,俯下身子摸了摸地上的血,沉思了一會,就往那鬼武士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