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日影漸漸西斜,溫暖的夕陽穿過廳堂,留下一日中最後的暖意。
謝府的馬車早已經等在正門口,溫琬跟在謝夫人身後緩步走出,儀態端莊,眉目溫柔,外人瞧著很是乖巧。
宮宴都是在晚上,謝府距離宮門很近,日落時分出發最好不過。
溫琬隨謝夫人上了馬車,謝夫人拿起一旁的食盒,「宮宴上的吃食都冷了,又要守規矩,先用些糕點。」
溫琬看著食盒中精美的糕點,「小王爺真是有孝心,福德齋的點心可是要一大早去買的。」
謝夫人挑眉,見溫琬目光真摯,當真是在誇黎淵有孝心,便不再說什麼了。
溫琬靠著車廂壁,閉目養神。
謝夫人知道這丫頭又有心事了,今日的宮宴恐怕不太平了。
京都官眷入宮要從西面的重華門入內,是以平日冷清的重華門今日異常熱鬧。
宮門口停滿了各家貴府的馬車,其中傅家的馬車最打眼,停的位置也最近。
女眷們紛紛下馬車,其中最亮眼的肯定是傅家三姑娘,一襲緋紅色宮裝,墨發挽起,梳的是現下最時興的髮髻,複雜而華美。
鑲嵌綠寶石的鎏金步搖,在夕陽的餘暉中熠熠生輝,配上傅三嬌美的面容,極為吸睛。
溫琬見傅三沒有穿那件綉著棣棠花的宮裝,心中有些可惜。
官眷要按照品級陸續進宮,謝府是一品大將軍府,自然是走在最前面的,謝夫人親昵的拉著溫琬的手走到最前面。
和謝夫人交好的官眷上前打招呼,見到溫琬都稱讚一聲,雖然是恭維,卻也說的很中肯。
溫琬無論是儀態還是禮數,都是無可挑剔,容貌也出挑。
很多府上有適齡兒郎的官眷夫人都動了心思,又想到永安侯府而猶豫,謝府的表姑娘到底是訂過親事。
溫琬對於這些官眷異樣的目光,她不以為意,神色如常,雙眸毫無波瀾的對上傅三姑娘投來的視線。
五日前,榮記成衣店匆匆見過一面,傅三對溫琬有印象,淡雅如菊的氣韻中透著嬌艷,她不喜歡此女。
傅夫人帶著傅三上前,「謝夫人好久不見,你這氣色更好了,到底是京都的風水養人。」
這是譏諷謝夫人在北地受風沙之苦多年,好不容易才回京。
謝夫人笑著回應,「我就是來回折騰的勞碌命,自然比不得傅夫人珠圓玉潤,多日不見更加豐盈了。」
傅夫人一直都在意自己變胖這件事,被謝夫人當面嘲諷,她面上頓時不好看,得意的笑容全無。
溫琬瞧著舅母得意的小眼神,眼神無奈,提醒,「時辰不早了,各位夫人還等著呢?」
前面高官位的親眷不進入,她們只能幹站著。
謝夫人微微揚起下巴,牽著溫琬的手,率先走入宮門。
傅夫人的出身沒有謝夫人高,只能晚一步走入,傅三小聲詢問,「溫琬不是溫家小姐,怎得從沒見過?」
各府的小姐千金們會時常辦賞花宴,詩會等活動,聯絡各府感情,結交閨中密友。
傅三從未見過溫琬出現,也未來得及打探此女的事情。
傅夫人冷哼一聲,「謝家嫡女死的早,謝府又被趕去北地,孤女沒有了依靠,在溫家過的還不如個下人,怎麼配見你。」
「謝府重新被陛下重用,這才有了出頭之日,到底是流著謝府的血,裝模作樣還挺是那麼回事。」
溫家就沒有好好教養過這個女兒,溫琬的儀態和禮數不過是謝家這幾個月惡補的,真到內里,就是空的了。
傅三點頭,明白母親的意思,眼底閃過不懷好意的算計。
長長的宮道上,溫琬低眉順眼跟在謝夫人身後,前世她踏足這裡是在五年後,謝家勤王入京。
她隨謝家入宮,那時的陛下已經久病纏身,趁著京都恢復安定,挑選繼承人和輔政大臣。
外公年紀大了,舅舅成為輔政大臣之一,卻被傅家暗算,中毒身亡,外公再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
終究是承受不住接連痛失愛子,半年之後也隨著大舅舅而去。
謝家士微,漸漸退出朝堂,溫家貪心不肯放過....
「別害怕,跟著眾人一樣行禮就好。」謝夫人見溫琬一直垂頭不出聲,也不好奇,以為她初次入宮,在害怕。
溫琬抬頭,笑著點點頭,皇宮之中就是說多錯多,降低存在感最好了。
宮宴設在靈光閣外的花園中,秋高氣爽,正是對月飲酒的好時光,長桌早已經一排排擺放好。
桌上的水果都是時令最新鮮的,最難得的,按照官位品級,謝夫人的位子是第一排第三張桌子。
宮人帶路的時候,謝夫人被安排在第四張桌子前。
傅夫人則被帶到第三張桌子前坐下,傅三眉梢眼角全是得意之色,挑釁的看向溫琬。
見對方並沒有注意自己,神色淡漠,根本就不在意的樣子。
傅三心中氣惱,這種被無視的感覺非常不好,憤然坐下來,仔細斟酌,想到對方才被謝家接回去學禮數。
根本不懂這些座次排位,不然不會如此平靜。
傅三心中怒氣消散,再次看向溫琬,眉梢眼角除了得意,更有鄙夷對方的憐憫。
溫琬攏了攏袖袍,銀線滾邊的寬袖上綉著月白色碎花,乳白色長裙用青色腰帶系著,更顯清雅和端莊。
她將傅三的情緒變化收在眼底,這位傅三姑娘真是誰都看不順眼,性格也是張揚,全部表現在臉上,也不遮掩一下。
「大姐姐!」三個字被說的溫柔如水,百轉迴腸,彷彿鬆軟的羽毛在耳邊劃過。
溫琬掀眼皮看向站在她面前的溫雪,淺青色宮裝上的荷花栩栩如生,配上簡單的飛仙髻,再用幾枚飽滿圓潤的珍珠隨意點綴發間,美眸流轉,仿若仙子誤入人間。
溫雪那聲大姐姐自然也吸引了旁邊傅三姑娘,她見說話的人是溫雪,收回視線。
一個永安侯府不得寵的媳婦,無需關注。
溫琬緩緩站起來,笑了笑,「幾月不見妹妹,怎得清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