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可愛

從雲江市開車到鹿糖縣，再從縣裡開車回到陸家村得兩個多小時，這兩個多小時里，陸忘憂就一邊聽著陸晚樂碎碎念，一邊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繁華的城市再到眼前熟悉的小山村不過兩個多小時，就讓人的狀態從浮躁一下子轉換成了安靜。

不得不承認，大山裡獨有的寂靜是外面喧囂的城市所不能比擬的。更不得不承認，跟大城市的繁華比起來，陸忘憂更喜歡這樣的幽靜。..

眼前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陸忘憂都很熟悉，因為除了每逢節假日回來看望奶奶外，她的初中和小學都是在這裡上的。

「呀，老陸回來看望你媽媽了啊？」

「簡雲真實越來越顯年輕了」

「兩姑娘真好看，天仙似的」

「憂憂考上了吧？我就說這孩子學習好」

老太太平時熱心腸，時不時幫幫這個幫幫那個，老陸和簡女士又都好相處，兩個女兒也都乖巧懂事，所以回來這一路上都有人跟他們笑呵呵地打招呼，陸忘憂和陸晚樂也都乖巧地喊人。

終於看到了奶奶的刷了白漆的平房，四人鬆了一口氣。

老遠就看到了老太太站在門口，陸忘憂知道，這是奶奶在等他們。

「婆——」

陸晚樂大喊著朝家門口跑去，陸忘憂舉起一隻空閑的胳膊使勁對著老人家揮手，陸父陸母也笑呵呵地喊媽。

在他們這裡，用方言叫奶奶的話，就喊一個婆字。

陸奶奶看著回來的兒子兒媳和孫女，笑得一臉滿足。

嘴上邊讓他們趕緊進門，手上邊牽過兩個孫女，一手一個。

八十歲的老人家，身高比年輕的時候縮了不少，現在比陸晚樂還矮一點點。

手掌因為天天幹活，布滿了老繭，頭髮花白，好在走路依舊是穩穩噹噹的。這不，牽著兩個孫女走的比兒子兒媳還快。

陸忘憂上次回來好像還是五一勞動節，只待了不久就走了，時隔三個多月，她明顯感覺到奶奶看著好像又蒼老了一點。

回家就不想也不需要吃什麼大魚大肉了，偏偏惦記那一口酸菜面。奶奶的酸菜腌得好這是村裡都知道的事情。

每次來都惦記的這味道，陸奶奶自然是懂他們的，於是等他們進到屋裡放完東西陸奶奶就馬不停蹄的去廚房給他們下面去了。

陸母帶著陸忘憂和陸晚樂去幫忙，到門口就被轟出來了。

陸奶奶的原話是：「做個飯哪能用到這麼多人？我老婆子做這一口面做了一輩子了還用人幫忙？去去去，歇著去，這麼小的廚房也不嫌擠——」

老人家幫了一輩子閑不下來了，只要是自己還能做的事情就不許人幫忙，雖說不忍看老人氣喘吁吁勞累的樣子，但了解老太太的人都知道老太太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什麼都自己干習慣了，一生要強，說一不二。

所以他們不再去妨礙老太太，就坐在裡屋里下涼。

山裡的夏日夜晚能看到漫天璀璨的星星，能聽到知了的聲音。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陸忘憂和陸晚樂就跟陸奶奶擠在一張床上。陸奶奶用慈和的嗓音講著村裡的趣事，「誰誰家的豬賣了多少錢」「誰誰家的狗又再生了一窩……」

婆孫三人就這樣聊著天，陸忘憂感到滿足。不知聊了多久，身邊傳來陸晚樂磨牙的聲音。

她打了個哈切，陸奶奶以為她聽倦了：「是不是奶奶說的太多了？我們牙牙聽煩了？」，陸奶奶摸摸她的頭。

「才沒有呢，奶奶說多少我都聽不夠」，她用腦袋蹭蹭陸奶奶的手心，像只貓咪。

「那就好——只不過啊，今天太晚了，我們牙牙先睡，奶奶明天再接著說。」

忘記了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她早上是被一陣說話聲吵醒的。看了眼時間，才七點半，但是床上除了自己以外的兩人都不見了。

門被推開，是陸晚樂手裡拿著一個辣子夾饃走了進來：「姐，你快起啊，門外大家都等著見你呢！」

陸忘憂從床上一下子坐起來：「什麼叫大家？而且為什麼要見我？？？」

陸晚樂嘴裡塞了一口饃，「就你考上了奶奶高興唄，然後七大姑八大姨的都知道了。這不，剛好趁你回來，搞個升學宴啊——」

陸忘憂獃滯了，沒人跟她說過啊——

看她一臉獃滯，陸晚樂就幸災樂禍了：「你還不趕緊收拾，看看你那雞窩似的頭，哈哈哈——」

陸忘憂認命了，利索地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頂著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出了房門。

果不其然，門一打開，她就對上了一眾目光，陸忘憂笑著喊人，等喊完人頓時感覺臉都快僵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七大姑八大姨倒豆子似的誇獎和問題就朝她涌了過來。

剛開始是誇她學習習慣自律，成績好，陸忘憂謙虛的回答著，被誇的心虛、不好意思、臉頰通紅。

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一個阿姨誇起了陸忘憂懂事聽話，說是陸忘憂小時候陸母身體不好，喜歡清靜，所以陸忘憂在家的時候總是安安靜靜的也不吵鬧，整個人溫溫柔柔的。

於是所有人就又誇起她懂事聽話不讓人操心了。

真的，陸忘憂真的知道這些姑姑嬸嬸阿姨是真心誇自己的，心裡卻還是止不住的有點難過。

她不想有人誇她懂事聽話溫柔乖巧，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覺得她會選擇像陸晚樂一樣，成為一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開朗大氣性格洒脫的女孩子。

可能這樣說大家不理解，如果要舉一個通俗的例子的話，就是有兩個女孩，一個總被誇精緻漂亮，另一個卻只能被誇可愛。

同樣是誇獎，可如果可以選的話，又有多少人會在精緻漂亮和可愛里，選擇可愛呢？

就像大人都說安靜和溫柔好，可事實上沒有人不喜歡熱情活潑像太陽一樣溫暖明媚的女孩子，至少在陸忘憂心裡是這麼覺得的。

像她這樣的性格，說好聽點是安靜，溫柔，說難聽點，就是沉默寡言。

爸媽奶奶，包括幾個親姑姑還有舅舅，都說她話太少了。

甚至在她印象里，簡女士也曾為家裡來了客人時，她只甜甜的喊一句人，然後給人倒杯水就縮回房間安安靜靜，直到人走了才出來的行為感到不滿。

誰都以為她不喜歡熱鬧，不愛說話，卻幾乎沒有人知道，其實她羨慕活的熱烈性格開朗大氣的人，並妄想成為那樣的人。

收拾好自己的回憶，雖然心裡有一點點難過，但是面對這些人真誠的誇獎，她也滿臉笑意的回答與感激。

零零總總一共坐了四桌人，大家吃的開心，陸父陸母還有陸奶奶也都高興，一中午下來，笑臉就沒放下來過。

特別是陸父，在一聲聲祝賀聲中迷失了自我，看不到簡女士明晃晃的怒意，一杯杯白酒下肚。

升學宴散了，陸父喝到滿面通紅，此刻正在跟簡女士站在門口送人。

陸晚樂在收拾殘局的間隙，湊到她耳邊神秘兮兮地說：「我猜爸晚上的嘴巴肯定停不下來。」

陸忘憂看了一眼門口的陸父，大膽地跟風：「我同意你的看法。」

說來也奇怪，陸忘憂見過喝醉的人基本都是喝醉之後要麼耍酒瘋鬧事要麼言語行為失態的，卻從沒見過一個喝醉了跟陸父一樣，跟沒喝醉的時候比起來只是話多了很多，而且會變得有點可愛和溫柔。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以後的男朋友也跟陸父一樣，喝醉以後乖一點，可愛一點。

果不其然，兩個多小時候，陸父眯了一覺醒來就開始話癆模式了。

簡女士被吵了半個多少時后，竟然妄想讓陸父安靜閉嘴，但是陸忘憂覺得簡女士好像想得太過美好了。

後來陸父依舊處在話癆模式，簡女士實在沒什麼辦法，就只能出去竄門了。

從奶奶家走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二十九號下午，零零總總待了四天。

陸忘憂還想再多待兩天，三十一號再出發去報道，奈何三十一號的票太難買到，她搶了半天就搶到了三十號12點的票。

走的時候，奶奶抓著她的手，眼裡說不盡的慈愛與關懷。

「牙牙啊，到了新學校要照顧好自己，雖說沒出省，但是從學校到家也要好幾個小時。肯定不能周周都回來，你就自己照顧好自己，別擔心家裡，也別擔心奶奶。奶奶的身子骨硬朗著呢。」

「在學校要好好吃飯，好好學習，咱不能欺負別人，但也千萬不能被別人欺負——」

陸忘憂心裡暖暖的，看著老人，一把摟住了陸奶奶：「好的奶奶，您放心吧。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的，放假也肯定會回來看望您的。」

「好好好，奶奶等著我們牙牙。」

依依不捨的分別後，一路上，陸晚樂都在跟陸父玩笑似的抱怨。

「你看看這一老一小，就跟再也見不到了似的，特別是我奶奶，她的小孫女還在那兒乾巴巴地站著呢，她就跟瞅不見似的，拉著我姐的手不松，唉，只聽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啊——」

邊說邊看著陸忘憂，用眼神示意陸忘憂安慰自己。

結果，沒等到自己姐姐的安慰，反倒是被簡女士拍了一下腦門：「你這孩子，什麼新人舊人的，一天天凈說些廢話。」

這下，陸忘憂和陸父倒是齊聲笑了。

家離的相對來說比較近，所以陸忘憂的行李就帶了些夏季和秋季的衣服還有幾雙鞋子。

一個行李箱就足夠了，被子和生活日用品什麼的，簡女士說讓她過去再買，省的帶行李。

晚上陸忘憂正在列清單看自己去學校后需要買什麼東西，微信就響了起來。

接通視頻電話，孟佳怡那張敷著面膜的臉就冒了出來：「親愛的，想我了沒啊？」

「我覺得眼下這情況，你好像不太適合說話啊，就不能貼完面膜再給我打電話？」陸忘憂往床邊走去，給自己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你這種冷血的女人是不會懂我急切的思念的！」

孟佳怡扯下了自己臉上的面膜：「唉，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陸忘憂對她轉移話題的能力深感佩服，但卻依舊順著她：「來吧，先說一個壞消息讓我難過難過。」

「你這女人怎麼不按常理來呢，我好消息都在嗓子眼裡了。好吧好吧，壞消息就是我的出發時間比你早那麼一丟丟，送不了你啦～」，她說著，用食指和小拇指比了一點點距離，討好地看著陸忘憂。

「就這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呢。沒事，那我不也送不了你了嘛？咱倆誰跟誰啊，送不了又有什麼關係？那好消息呢？快說出來讓我樂呵樂呵。」

看到陸忘憂沒什麼異常，孟佳怡才出了口氣，又恢復了原來弔兒郎當的樣子：「好消息啊，好消息就是雖然我送不了你，但是我給你找了一個夥伴」，她壞笑著看陸忘憂，看的陸忘憂眼皮跳了一下。

「誰……誰啊？」

陸忘憂忐忑不安，生怕孟佳怡出什麼餿主意，畢竟孟佳怡在她這裡可是有前科的人。

看陸忘憂一臉防備，孟佳怡頓時笑了：「停停停，你腦子裡的東西可以停止了。我告訴你啊，我這次可不是什麼餿主意，說不定你以後還會感謝我呢。」

看孟佳怡笑得一臉得意，陸忘憂還想再問點什麼出來，結果孟佳怡每次都打哈哈應付過去了。

後來實在架不住她的死纏爛打，只能說了一句：「等著吧，這就給你們安排聯繫」，然後逃似的掛了電話。

陸忘憂只當她是被自己問怕了，也沒多想，就開始躺在床上玩手機。

刷視頻刷的起勁，就收到了許期的消息。

許期：【在？】

陸忘憂：【在的，怎麼啦？】

許期：【商量個地方。】

陸忘憂：【？？？】

許期：【孟佳怡沒告訴你，我就是你那個夥伴？】

這下，換陸忘憂獃滯了。

從海城回來的時候她才知道許期跟是一個大學，只不過許期錄的是學校里的王牌專業生物工程，而她是中等水平的漢語言專業。

當時顧望還開玩笑說，他倆這緣分也沒誰了，剛好可以搭夥一起去報道。

當時他什麼反應來著？噢，想起來了，他笑了笑，沒說話。

她當然也不可能一口答應下來，所以實在沒想到如今孟佳怡口中給她找的夥伴是許期。

大概是她獃滯的時間有點長，所以許期又發來消息了。

許期：【怎麼，不想跟我一塊？】

【沒有沒有，兩個人有個伴兒，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要不就站內吧，我們站內見，到時候電話聯繫！】

許期：【好。】

其實許期知道陸忘憂可能是有點吃驚，所以回消息慢了慢，但他還是沒忍住逗了逗對面的人。

看著她發來的消息，他大概就能想到她發消息時一臉的慌亂。想著想著，嘴裡不自覺溢出了一聲笑，好心情一眼就可以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