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勸君從良
難怪,難怪做成了給郎君選女使這樣大的事,夫人卻沒有絲毫賞賜。
難怪給二郎君指了女使,卻是邵秋實那樣傻卻能吃的山裡丫頭。
高嬤嬤一把將江婷從隊伍里揪了出來:「你這賤婢!」
「行了,夫人院子里成什麼樣子?」馮大娘又喝道。
「是,是,」高嬤嬤誠惶誠恐地低下頭,揪著要哭不敢哭的江婷往外走。一出了院子便揪過江婷頭上的洋槐花往地上一扔,幾腳踩成了泥,壓低聲音,「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江婷被揪著耳朵,痛得哭出來,剛張嘴嗷了一聲,當場挨了兩個嘴巴子,不敢叫了,隻眼淚長流。
「屠戶的女兒,懂得什麼,」身後傳來謝雪梅的嗤笑,「鄉巴佬。」
謝雪梅需得回務本苑裡收拾東西,季月懷和邵秋實這樣被選中的人也是一道的。
謝雪梅走到季月懷身邊:「以後你我就是娘子跟前的一等女使,什麼恩怨,出了務本苑就都揭過去了。」
「我和你曾有過什麼恩怨嗎?」季月懷反問。
謝雪梅笑起來:「是沒有什麼恩怨。」
謝雪梅又看邵秋實,邵秋實本以為也要對她說些干戈化玉帛的話,沒想到謝雪梅哼笑一聲,扭頭走了。
剛回到屋裡,姚麗華便哼了一聲:「季月懷,你如今是選了娘子的一等女使,江婷可是被嬤嬤罰去了,你這麼快就跟謝雪梅談笑風生的,不好吧?」
季月懷神色淡淡:「江婷被嬤嬤叫去,至多打罵兩句,難道還能打殺了她?別忘了,她跟我們不一樣,她沒有簽身契,當不了府里的女使,左不過是逐出府,回去看顧她爹那日入一貫的肉鋪,輪得到你一個月都掙不了一貫的人操心?她日日說謝雪梅仗著老子娘,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季月懷向來穩重,沒想到口角起來,也是絲毫不讓人。
姚麗華撇嘴:「話不是這麼說吧?江婷平日里待你,什麼好的都往你跟前捧,心窩子都恨不得掏給你。你這麼待她的?去夫人院子前,明明看她簪洋槐花,知道不合規矩,卻一句提醒都沒有。」
季月懷笑起來:「姚麗華,你何至於就到了能指責我的地步。我的確是沒說,你不也沒說嗎?」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季月懷斜睨了姚麗華一眼。季月懷比其他人大上兩歲,向來穩重,這一眼卻一反常態,滿是嘲諷鄙視,凌厲得很。
姚麗華先是一慫,繼而暴怒:「我跟她什麼關係,平日里沒事都要吵兩句嘴,憑什麼提醒她?你跟她又是什麼關係,裝得一副知心的模樣,關鍵時候這般累害人。」
「是她給的吃你沒吃,還是她給的喝你沒喝,這時候就只我同她關係好了嗎?」
「好了,別吵了。」唐春香上前勸。
姚麗華一把推開唐春香:「用你在這裡假裝老好人,你不也沒提醒江婷嗎?」
唐春香被推得一個趔趄,強笑著解釋:「簪花的確是不合規矩,但我看她那樣開心,不忍掃了興緻,而且誰又能猜到會被罰得這樣重呢?」
「你同她解釋這些做什麼?」季月懷又是一聲冷笑,「她先前冷眼旁觀,現在又心生不忍,惱羞成怒,拿我們撒氣。怎麼,你罵了我們,就覺得自己是個大好人了?」
姚麗華一愣,是啊,她只是想江婷是她們裡面長得最好,定然會分個好差事,只是想江婷因簪花的錯誤在選女使的時候定低一等,自己就少了個競爭對手。一個等階的月錢差異對江婷來說不算什麼,母親卻還等著自己拿錢回去幫補家裡,年景這樣差,父親又傷了腿,所以她沒有提醒。
誰能想到罰得這樣重,她看江婷被嬤嬤揪著耳朵哭得眼淚汪汪,頓時就後悔了。
江婷那丫頭雖然呱噪,卻沒什麼壞心眼,也不記仇。一個屋子住著,什麼吃喝都會分給她們。
她們卻沒有提醒,都沒有提醒,除了……
「你頭上那串可以給我吃嗎?」
忽然想起邵秋實當時的話,姚麗華不自覺將目光落在了邵秋實的臉上,是湊巧,還是她在提醒江婷?
察覺到姚麗華的視線,邵秋實笑了:「真沒想到,我能給謫仙人似的二郎君當女使,不知道二郎君院子里的伙食比務本苑如何,想想還真是期待呢!」
給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二郎君當女使,邵秋實怎麼還笑得出來?
不惦記自己的小命,還惦記著吃?
只知憨吃的棒槌沒跑了,姚麗華嘴角一抽,那句話肯定是湊巧。
嬤嬤給剩餘的小丫頭分配了差事,唐春香也分到了九娘子的院子,姚麗華卻被去了傅老夫人的院子。
傅老夫人才是真正的傅家人,年輕的時候以女子之身頂門立戶,招贅了傅老老爺生下傅大老爺。
傅老夫人不是尋常的內宅婦人,在傅府地位超然,連帶著她院子里的伺候人也鬆快許多。
姚麗華越發後悔,早知道如此,她何至於,何至於不提醒?
之後嬤嬤催著,邵秋實收拾東西去了二郎君的馨園。
到了馨園門口,一名小廝早等在那裡,嬤嬤把邵秋實交給小廝便走了,還真是連嬤嬤都不進去。
邵秋實跟著小廝往裡走,見馨園陳設硬朗一些,院中還有怪石,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年輕郎君住的地方。
小廝帶邵秋實進的應該是書房,偌大的一個屋子,除了門窗都做了書架,書架里塞得滿滿當當的書。jj.br>
屋中擺了羅漢床,謫仙似的二郎君傅仲達和翩翩的表少爺宋雲卿就坐在羅漢床上。
「郎君,人帶過來了。」小廝上前稟告。
邵秋實屈膝:「奴婢秋實見過二郎君,表少爺。」
「二郎,姨母便選了這樣沒胸沒腰沒屁股的丫頭給你做女使,」宋雲卿目光落在邵秋實身上,是不屑掩飾的嫌棄,「罷了,來都來了,你先給她起個名字,便如得了貓兒狗兒得先取名字一樣。」
邵秋實剛自稱秋實,宋雲卿轉頭就讓傅仲達給她取名字,顯然沒有將她的名字放在眼裡,或者說沒有將她這個人放在眼裡,畢竟,就如他說的,貓兒狗兒一般。
「我早就想好了,從良。」
「什麼?」宋雲卿一愣。
「從來斗酒詩百篇,良月才經四日天,」傅仲達一頓,「從良。」
「好個從良,」宋雲卿笑起來,「從良,還不快你家郎君賜名。」
從良?這位謫仙似的二郎君果然如同傳聞中一般不近女色。
從良從良,試問每叫一次名字都在勸君從善從良,還能生出什麼綺思來?
「從良謝郎君賜名。」邵秋實又是屈膝。
傅仲達擺擺手:「耕地,帶從良去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