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引氣入體(一)
「賤婢,你還想打掉誰的牙,」顧媽媽氣得渾身都在顫,「太沒有規矩了,給我打,給我重重地打!」
然後,邵秋實就被打了。
僕婦們出來得匆忙,只是陪老夫人逛園子的,自然沒帶掌嘴用的篾片之類的家法。但為了給顧媽媽賣好,還是一丁點沒留情,抓臉薅頭髮掐肉踹肚皮,邵秋實被打得很慘。jj.br>
要不是碰上馮媽媽來了,邵秋實不死也要脫層皮。
「見過老夫人。」匆匆穿過院落,疾步走來的馮媽媽在傅老夫人面前屈膝。
馮媽媽是傅大夫人跟前得力的婆子,派她來稟的自然是重要的事情,傅老夫人看她:「何事?」
馮媽媽的聲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緩:「五娘子的親事定下來了,大夫人想找老夫人商議一二。」
傅老夫人微微皺眉:「阿棠的親事,怎麼這樣突然?」
五娘子傅棠不是大夫人肚子里爬出來的,卻養在了老夫人跟前,在庶出的娘子里算是體面的。傅棠既是老夫人養的,親事自然是老夫人要相看張羅著,不成想竟是大夫人來通知老夫人。
「正是因為婚期倉促,大夫人唯恐疏漏,還請老夫人移步。」
「好。」傅老夫人沉吟著唔了一聲,在僕婦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老夫人,五娘子定親是大喜的事情,」馮媽媽在傅老夫人面前又是一屈膝,「奴婢斗膽,無論這丫頭有什麼過錯,還請老夫人看在五娘子的面上都饒過了吧。」
傅老夫人目光狀不經意地滑過一旁的顧媽媽:「今天的事情就這樣吧。」
傅老夫人走了,連帶著馮媽媽和她身後烏泱泱的僕婦也都走了。
謝雪蘭猶不甘心:「娘,怎麼的這樣就算了?就算不打了,也該找人牙子發賣……」
顧媽媽卻是被傅老夫人那狀似不經意的一眼看得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淋漓地生了冷汗。
是她關心則亂,剎那熱血上頭失了分寸,待冷靜下來,如何看不出其中蹊蹺?還真是六娘子打的謝雪蘭,她看得出來,旁觀的人看得出來,難道傅老夫人就看不出來?
看出來倒也沒什麼,不過是個小丫頭,傅老夫人不會當面指出,打了她的臉。她是傅老夫人跟前伺候了幾十年的婆子,傅老夫人還是願意給她這個體面。
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擅自做主,在傅老夫人發話前就打了人,還是在人來人往的院子里。
奴大欺主,枉顧規矩,是傅老夫人最恨的事情。
想到這裡,顧媽媽臉色很不好看,重重地掐了謝雪蘭一把:「我回頭再收拾你!」
謝雪蘭被母親掐了一把,痛得張嘴又想嚎,被顧媽媽一瞪,又只得憋了回去。
顧媽媽沒再管謝雪蘭,抬步去追傅老夫人去了。
謝雪蘭愣神地站了一會兒,她後悔冤枉邵秋實了。
她知道邵秋實是個棒槌,她冤枉邵秋實就因為邵秋實是個棒槌,但她沒想到棒槌是不能輕易招惹的。
回想起邵秋實甩得把她牙齒打掉的那一巴掌的兇悍,她都覺得害怕。
事情如果重來一遍,她冤枉誰都不會去冤枉邵秋實。
結果現在她挨了兩巴掌,掉了一顆牙,母親不僅沒有安慰,還對她又訓又掐。
事情鬧得大,四周有小丫頭探頭探腦,多半是看她笑話。
謝雪蘭越想越覺得沒有面子,捂臉哭著跑走了。
謝雪蘭這個做女使的先跑了,傅瑩這個做主子倒跟在後面,弱柳扶風地裊娜走了。
邵秋實面前只剩下姚麗華,怔怔地看著邵秋實。
自打說出「是從良打的謝雪蘭」后,姚麗華就如同木頭樣站著。
此刻看著邵秋實散亂著頭髮鋪在地上,滿臉抓痕,衣服下還不知道掩了多少紅腫青紫的樣子,姚麗華的表情越加複雜。她再三猶豫,終於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轉頭追傅老夫人去了。
邵秋實就這樣倒在地上,獨自一人,爛泥似的躺了許久。
這是人來人往的院子,四周有小丫頭探頭探腦,卻沒有一個人上前來扶邵秋實。
邵秋實躺了許久,終於攢了點力氣,自己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了。
回到馨園,邵秋實徑自回了屋。
邵秋實被僕婦摁在地上打,衣衫髒得不成樣子,她也不換,直接爬上床盤膝而坐。
深吸一口氣,隨著濁氣吐出逐漸忘卻肉體的疼痛,邵秋實入定了。
她有預感,她就要突破鍊氣境了,立刻,馬上。
邵秋實重回八歲,重新變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無權無勢誰都可以打一拳誰都可以踩一腳的小丫頭。
她自然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情形,掌摑謝雪蘭,頂撞顧媽媽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顧媽媽一頂無視主家不分尊卑的帽子扣下來,她不打謝雪蘭也是要被毒打一頓發賣出府的。
反正都是這個結果,索性打回去。
你說我打了,那我就要打。我不僅打,還要用這個打告訴其他人之前的打不是我打的。
啪!掌摑反震得手掌微麻的瞬間,戰慄著傳遍全身。那種酣暢,那種長久壓抑后從骨子冒到每個毛細孔的痛快,帶著兩世為人的心結得以紓解的釋然,直叫邵秋實醍醐灌頂。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原來該是這樣的感覺。
戰慄傳遍全身的時候,邵秋實覺得身體里的什麼鬆動了,是凡人成仙的第一道坎,是她二十多天引天地靈氣不斷衝擊,預計還要再衝擊兩個月的天地禁制。
修仙,就是層層衝擊天道給軀殼設下的禁制,每晉一次階,就是脫解一道禁制。
此刻,她就要衝破第一道禁制了。
邵秋實在自己的床上盤膝坐好,閉目的瞬間就入定了,同時,大量天地靈氣瘋狂湧來。
幸而靈氣散於天地乾坤,無形亦無質,非修士不能感見,否則人們將看見四面八方無邊無垠的靈氣受召而來,在馨園荒僻的後院里濃郁得幾乎凝結霧氣,而霧氣最濃的,就是邵秋實的房間。
安坐在濃郁的靈氣中,邵秋實只覺得四周靈霧催得體內功法越轉越快,功法疾速又催得靈霧越來越濃。
靈氣雜亂無章,橫衝直撞,一個兩個倒還好,被撞擊的骨骼血肉只覺得針尖輕刺。所有靈氣都橫衝直撞,邵秋實既覺得被無數的手向四面八方拉扯,又覺得五臟六腑自己向四面八方膨脹,既銳痛,又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