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算什麼?
無意識地下著台階,看著沙發上的人突然起身,紀南喬瞬間像個見不得光的小偷一般,轉身在樓梯拐角處躲開了。
她怕。
怕在這個時候正面迎上他。
怕他會問自己離婚協議簽了沒有。
喉間再次發癢,紀南喬捂著嘴,快步向著樓上走去,剛走完樓梯,樓下就傳來了關門聲。
整個人頓時就像被抽了主心骨一般,紀南喬靠著身後的牆緩緩坐了下來,眼淚伴隨著咳嗽一起湧來,讓她難受得縮成了一團,就這麼在樓梯口的地上,蜷成了一團。
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等紀南喬醒來的時候渾身都疼,尤其是嗓子口,更是痛得針扎一般。
掙扎著換了身衣服,她沒敢再拖,直接去醫院做了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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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我,這是怎麼了?」看著眼前拿著胸片凝神看了好久的醫生,紀南喬終於還是沒忍住出聲問道。
聽到她的聲音,醫生這才將胸片放到了桌上,輕輕推到了紀南喬的面前,「腫瘤病灶已經很明顯了,初步判斷,應該是肺癌……」
紀南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醫院走出來。
明明才上午十一點,日光正好,可是她卻覺得渾身都冷,徹骨的冷。
命運果然善於捉弄凄慘的人,陸宥言剛跟她提了離婚,這邊她又查出了肺癌。
一個人茫然地在路上走了許久,紀南喬突然好想任性一回。
自從十歲失去父親寄住到陸家之後,紀南喬就收起了自己所有的鋒芒,努力不給陸家任何人添麻煩。
從小到大,她都是安靜乖順的,乖到幾乎會被人忘了的存在。
陸爺爺對她很好,陸家父母對她也不差,可是寄人籬下,紀南喬卻始終沒辦法把一切當成理所應當,只能儘可能的不給他們添麻煩,哪怕自己父親是因為救陸爺爺才出事的,哪怕她於陸家算是有恩。
但是此刻,在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之後,紀南喬卻突然不想再這麼壓抑自己了。
放肆逛街,買衣服,買化妝品,然後紀南喬一反平日里那淡雅如茉莉一般的模樣,換上鮮艷的紅裙,畫上濃妝。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紀南喬嘴角努力上揚,勾起了一絲笑意。
她原本就很美,只是陸宥言說他不喜歡張揚,所以她壓抑自己,衣服只買素的,上班只敢穿工作裝,就連妝都不敢多畫。
但是現在的她就像綻放到極致的山茶花一般,美得濃烈。
「我喜歡山茶花,因為它的特別。別的花在凋謝時,會一整個花朵墜落,無比壯烈,而它呢,不聲不響,花瓣一片一片的慢慢凋零,生命消失的過程漫長又寂靜。」
紀南喬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在書上看到的這句話。
而她之於陸宥言,何嘗不是這樣,不聲不響,直到一點一點消失殆盡。
也許在她最後離去的時候,都沒有辦法在他心湖之中激起哪怕那麼一丁點的漣漪吧。
這麼想著,紀南喬索性決定再放縱自己一把,看著外面夜色漸深,她直接拿過手機撥通了陸宥言的電話。
結婚兩年,除了工作的事情,她從不敢打電話驚擾他的生活,但是今天,她想做一點陸太太該做的事情。
想的時候轟轟烈烈,可是當電話真的撥出去之後,紀南喬卻還是緊張到心臟發緊。
等待電話接聽的聲響一遍遍傳來,紀南喬的呼吸越來越亂。
在電話接通的一瞬間,紀南喬急急地出聲道,「宥言,我有話跟你說。」
「南喬嗎?宥言去洗手間了。」
電話那邊的聲音傳入耳中,紀南喬只覺得指尖微微發麻,喉間好似堵滿了荊棘一般,扎得她生疼。
說起來女人的第六感也真是奇怪,明明已經五年沒見了,可是她竟然還是一下就聽出了對方的聲音。
於芷彤。
那個讓陸宥言深愛了這麼多年,念念不忘的人。
「紀南喬嗎?叫她一起過來玩。」
「就是,畢業兩年了,這丫頭就一次都沒出現過,這次難得聚在一起,叫她一起過來。」
電話那頭,聲音還在不停地傳來。
都是陸宥言在這個圈子裡的好友,她在陸家長大,基本也都認識。
只是不熟。
而他們之中也沒人知道她和陸宥言現在的關係。
若是換作以前,想著陸宥言會不開心,她肯定會婉拒他們的邀約。
可是今天她卻很想去。
所以當於芷彤順著他們的聲音開口邀請的時候,紀南喬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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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南喬推開迪岸508包間門的時候,他們正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包間內人很多也很吵,可是即便如此,紀南喬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處喝著酒的陸宥言。
他微側著頭,鼻樑很高,低垂著眉眼,微醺的眼底染滿了醉人的色調,朦朦朧朧的,卻又顯得過分疏冷。
這樣的遊戲他向來是不參加的,也沒人敢拖著他加入,這一點紀南喬是知道的。
不管多熱鬧的聚會,他的周遭總是顯得分外清冷,但是今天這一份清冷顯然被打破了,因為那個坐在他身側的人。
五年未見,她卻好似一點都沒變。
一襲白色的長裙,褐色的大波浪溫柔地披散著,再加上精緻的裸妝,美得不露痕迹,如出水白蓮。
此刻的於芷彤柔弱無骨一般地靠在陸宥言身上,陸宥言一隻手輕輕擁著她,那場景只一眼就足夠刺痛紀南喬的雙眼了。
失而復得,最是珍貴。
對於這一點,陸宥言表現得還真是分外張揚明顯。
甚至並沒有因為她的到來避忌分毫。
紀南喬想著,還未來得及收回眼眸,就直直地撞上了陸宥言的目光。
看著他眉峰微微蹙起,紀南喬心口一窒,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了。
只是她還未來得及有什麼反應,就聽到包間之中響起了一片起鬨聲,然後整個人就被拉著到了人群之中。
「紀南喬,兩年沒見真是越來越美了,這風頭都快蓋過芷彤姐這個校花了。」
「你小子膽子可真大,居然敢拿芷彤姐開玩笑,你沒看見四哥都寶貝成什麼樣了,今天晚上你們敬芷彤姐的酒最後可是都進了四哥的肚子里,這寶貝程度,也就你這熊膽子敢提。」
「可不是,這五年我就沒見四哥像今天這麼開心過……」
「……」
陸宥言在這一輩中排行老四,大家都喚他一聲四哥。
周圍的議論聲不斷傳來,紀南喬只覺得大腦之中一片嗡聲作響。
在他們眼中,陸宥言和於芷彤是郎才女貌,是穿越世俗重重障礙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患難情侶,是他們祝福和羨慕的對象。
那她呢?
她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