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瘋了,都瘋了!
「瘋了,都瘋了!」
外城的街巷上亂作一團,率先反應過來的漢子撒丫子奔去自己存銀的店鋪。
其它人隨即明悟原因,忙各自跑散。
片刻之後,參與零銀購的買賣家的登記桌案被圍個嚴實。
「快登記,俺留的名兒是麻三。」
漢子也不選贈的貨,只急慌慌將手伸進了旁邊的大箱,摸索出一張紙條,顫巍巍遞出去。
「啥……」聲音帶了嘶啞。
接紙條的店鋪掌柜掃了一下,也把眼瞪得圓了。
「我滴個乖乖,福星高照,二等獎!」
「兄弟,撞大運了,二等獎啊!」
一聲高呼傳遍窄巷。自己這店開出大獎,買賣也會紅火很多。
鑼鼓頓時敲得震天響,嬌俏的貨娘捧紅花給有些不可置信的麻三戴了。
「京郊桃源縣的閑田兩畝。如果大哥不要,可以折銀抵給商會,作價一百五十兩。」
剛巧負責這家店鋪的梁秀兒笑道。
田?居然是田?
「我要!我要啊!謝謝老天爺!」
麻三流了兩行濁淚,「爹,你看到了嗎?我麻家又有田了,這回伢子再也不賭了。」
一個爛賭鬼,輸光了田產氣死爹,如今做著挑泔水的餿臭活計,這便重活了一遭。
「我留的名兒是……」
「四等獎,乳羊一頭。」
「我存了八兩……」
「五等獎……」
看著沉浸在瘋狂中的人群,三大戶驚如撞鬼,怎麼也沒想到當今的局面。
高價雇的戲班,高價換的酒罈鹽簍,高價雇馬送來的綢緞都被晾在了當場。
更別提塞給守備兵的份子錢。
萬兩白銀如水流了?
頭暈眼花,人已經麻了。
以往看這外城戶,只如待割的韭菜。尖貨,只要降價就會有人巴巴的舔過來。
可如今,只有那幾個退了銀的湊過來貪個小便宜,帶了滿臉追悔色。
點貨的像吃了蒼蠅。
高下立判。
終於,刺耳的尖叫和呼哨聲響了。
「恭賀這位鴻運的老人家!這地契您且拿去!三進的院落兩層的閣!」
「一等獎!一等獎啊!」
老漢瞎一隻眼,拐棍砸得地面見了煙。
「袁狗貨,你霸我兒媳,又戳瞎我眼。今兒老子翻了身,天天在你地頭拉屎。」
和眾人想象中的狂喜不同,老漢怒罵出聲,然後就是快慰的瘋笑。
周圍的人均是一愣,繼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吶喊。一浪高過一浪。
這外城誰沒被老幫欺負過,老漢的話直接戳在了心坎兒上。
「徐兄弟,這不是你請的托吧?」柴半城手指著沸騰的人群,咽了口水。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民憤起了,三大戶再喊降價已是無用。
柴氏商會終於在外城徹底打響了名頭,連帶著柴半城的威望水漲船高。
憨子拔拔脖,頗有些人中龍鳳的味道。
「妹子,這回夠二叔刮目相看了吧。」
混在販鹽車隊中的崔世龍見此,眼中滿是血絲。快恨瘋了。
憨子得志的模樣就像撒在傷口上的鹽粒子,蜇得他滿臉猙獰。
抽出把公子哥兒常佩的解手刀。往那日拿他去治所的百夫長邊上擠了幾步。
都是仇人,不如一起去死。今兒就算豁出命,也得攪了這局。
還在抻脖瞧熱鬧的百夫長毫無察覺,就被崔世龍一刀插在了馬腹上。
唏律律!唏律律律律!
傍道的隊伍本就扎得密,被這一匹驚馬攪得大亂。再想揚鞭打馬,卻已坐不穩當。
亂甩的鞭子都抽在了旁邊馬上。
「苦哥兒快閃!馬瘋了!」
胡小刀坐得高,看了個清楚。直接兩鞭子抽在柴氏兄妹馬上,給趕了開。
「快躲!」
徐苦暴喝出聲,拉著魏紅鸞往旁邊跳開。胡小刀轉身揮刀斬在了撞來的馬腿上。
百夫長直接摔在當街,幾架大車撞進了正在熱賣的鋪戶,貨架一片狼藉。
金琥珀的罈子摔得粉碎。
守備兵的領隊頭皮一麻,這怕是幾條人命的案子。再回頭,哪裡還有崔世龍的影子。
「倒反天罡,亂民襲軍了!擒下那個斬馬的亂民,就地正法!」
牙一咬,一頂大帽已是扣下。三十幾名守備兵立刻向胡小刀圍來,刀已出鞘。
「苦哥兒,救我當家的!」
秋娘喊得破了聲,徐苦管不了許多,亮刀與胡小刀背靠背站在一處。
「苦哥兒你快跑!」
「少放屁!你就給老子站著,今天誰特么也動不了你。」徐苦喝道。
眼看一場熱賣變成亂局。脫了險的柴半城跳腳就罵,也被守備軍分人圍住。
暗處的崔世龍得逞陰笑。瘋了,都瘋了。殺吧,要是再砍翻幾個就更解氣了。
正要逃跑,卻只覺脖子一涼。
「一定是柴氏商會指使的,草民等請軍爺嚴查。」董老闆藉機提醒道。
「放屁!一定是你這老混賬輸不起,在這演的戲法。我那兄弟只是救人!」
「你說那斬馬的是你兄弟?」
守備兵領隊正愁帽子扣得不嚴實,聽到這話兒卻是心裡有了底。
見了吳都尉就也這麼說。就算鬧到公爺那邊也是不怕了。
柴悠悠心裡一涼。完了,這話說得太不巧了。果然,就聽那領隊刀尖一指。
「來人,去把墜馬的弟兄抬回來。這幾個鬧事都給老子綁了帶走。」
「慢著。」
聲音不大,卻飽含上位者的威嚴。
轎里的孫昭撩簾走出。本不想露面,可那漢子說到底救了他的命。
若不斬馬。直接被撞的就是他。
「剛那漢子是為救本官斬馬,並非有意襲官軍。倒是你,栽贓嫁禍坐實了的。」
「便跟本官回去述職吧。」
醉仙樓中的韓立瞳孔一縮。怎的孫老頭也在場,還跟在商會的隊子里。
這憨子背後到底有多少人?
「這位大人,說卑職栽贓嫁禍可有證據?若沒有,請大人收回這話。」
領隊故作鎮定,裝不認識孫昭。
這老頭可是廷尉啊,之前跟在吳通身後拜見過一次。頂撞上官,也是大罪。
「證據?你自己問這賤民便是。」
崔世龍被丟進了人群,摔了個四腳朝天。也只敢對面前的蟒袍女子磕頭。
好端端,怎麼又被這祖宗逮到了。
……
景福殿御書房中。
夢無憂看著案上的奏報頭大如斗。
前幾日剛為楚州吵得不可開交,今天望京就又生了事。
內城大戶貨車衝撞人群。守備軍領隊栽贓庶民,又與當朝廷尉起了衝突。
客曹尚書的庶子與柴氏庶子結仇,襲了守備軍馬隊,又被大夏使者擒獲。
怎麼好像除了朕,就沒有良民呢。
恍惚間,又聽殿外一陣喧嘩。煩得他將手中筆擲在龍書案上。
剛要呵斥,就見一名羽林衛的暗探慌張的跑了進來,身上的塵土還未散去。
難道外面也出事了?這暗探還是他前幾日讓秦相如親自安排出去的。
「奏。」
「陛下,楚州外數股頑匪生事。」
夢無憂猛吸口氣,直到胸腔憋得疼了才吐出。轉身陰沉道:「損失呢?」
「蠻兵退後,重建起來的十餘座新莊全部焚毀。所幸楚州城暫時無恙。」
羽林衛的探子冷汗涔涔道。
「所幸?狗屁!」
再也顧不上所謂的天子威儀。
「人都沒了,朕要楚州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