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想要我的地?
「岩方兄,出什麼事了,這麼匆忙?」
李鈺提著裝魚的竹簍,站在河邊,望著來人。
李家村有三四百口人,其中三分之二的人姓李,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外姓,是外村人和村裡的本地人通婚後定居在村子里的,也成為了李家村的村民。
薛岩方和李鈺的媳婦薛泉兒兄妹倆就是外來人,為了能更好的融入到村中,以後生活方便些,和村裡人能相互有個照應,薛泉兒便嫁給了李鈺這個本村人。
古代南方的每一個小村,都是一個個利益集團,一旦發生利益上的衝突,兩個村的人甚至會發生大規模的械鬥,皇權不下縣,各個村子都是由鄉紳、家族和地主共同治理的,只講族規和家規,王法要都要靠邊站,根本沒人權。
如果外來的人不能融入到這個集體當中,往後的生活會很不方便,甚至會很慘。
當然,李鈺擁有兩畝河澆地,也是薛泉兒考慮嫁給李鈺的原因之一。
這年頭,田地是老百姓賴以生存的根本,如果沒有地,那便是無根的浮萍,在這個年代是無法生存的,年景好的時候,給地主做個個戶或者幫工還能勉強生存,可一旦遇到天災,沒有地的老百姓就只能成為流民和乞丐,隨時都會餓死。
薛岩方快步走到李鈺身前,神色焦急的說道:「書唯,泉兒在家裡和你二伯二嬸他們僵持起來了,你快點回去看一看!我怕晚了會出事!」
「到底怎麼回事?岩方兄,你把話說清楚!」李鈺問道。
好端端的,自己的媳婦怎麼和自己二伯二嬸僵持起來了?李鈺一頭霧水。
薛岩方猶豫了一下,隨後有些氣憤的說道:「你二伯二嬸他們……想要你家那兩畝河澆地!泉兒不答應,所以……」
「什麼?他們想要我家的地?」李鈺一愣,旋即大怒:「想得美!」
雖然李鈺是穿越過來的,這兩畝河澆地是他身體原主人的父親分給原來這具身體主人的,但既然他佔用了這具身體,那麼這兩畝河澆地就是他的,有人想打他家地的注意,他絕對不答應,即便這人是二伯二嬸也不行。
如果是他父親想把這兩塊地要回去,李鈺可以認,畢竟是原身的父親分給原身的,相當於物歸原主了,可二伯二嬸打他家地的注意,這叫什麼事?除了他爹,任何人都不行。
不過冷靜下來之後,李鈺轉念一想,覺得有點不對。
他知道自己這個二嬸一向尖酸刻薄,心眼小,喜歡占別人便宜,但絕不會有這麼大膽子,敢無緣無故搶他的地,即便是他的二伯二嬸,也不可能毫無理由的把他的地說搶走就能搶走,完全沒這個道理。
「岩方兄,我二伯二嬸他們為什麼來要我家的地?」李鈺疑惑問道。
薛岩方的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說道:「是你爺爺發的話!」
「什麼?」李鈺一愣,臉色立馬變得難看起來。
「我爺爺發的話?就算是我爺爺,他也不能不講道理!」李鈺說道。
雖然是這麼說,但李鈺心裡卻知道,這事只怕是要麻煩了,於是又問:「我爹和我娘他們知道這件事嗎!」
老爺子的話分量不小,說不準真的就能把他的地給拿走。
這個時代注重禮義廉恥,百善孝為先,不管在哪裡,孝道都排在第一位,對於一個家族來說,家主的安排,有時候就相當於聖旨,你不從?那你就是不孝,可以家規處置,再嚴重一點,族規處置。
這樣一個大帽子給你扣下來,根本沒地方說理,能把人逼死。
「你父親和你大哥都知道這件事!」薛岩方說道。
「走,先回去再說!」
李鈺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不再多問,一手提著竹簍,一手拉住薛岩方這位大舅哥就急匆匆的往家裡趕。
家主的決定,孫媳婦敢違抗,族裡多的是辦法拿捏薛泉兒,這不是小事,千萬不能讓薛泉兒人出事,畢竟是他的媳婦兒。
離開河邊,走過一條長長的泥巴路,再繞過幾塊田埂,就到了李鈺的家。
李鈺家的屋子是用土坯和木頭搭建的,走過門前的空地,來到屋子大門口,李鈺就看見自己的二伯和二嬸大刺刺的坐在自己家的堂屋裡。
薛泉兒則站在他們二人身前,旁邊還有四五個看熱鬧的左鄰右舍的鄰居。
「我說泉兒,這可不是二嬸為難你,這是老爺子的決定,要給咱家田兒湊去京城讀書的盤纏,你想違抗嗎?」
「我知道我這侄兒不著調,好吃懶做不顧家,自從成親后,這個家一直都是你在當,你也確實不容易,但你別忘了,你們家的那兩畝河澆地,是李家的地,還輪不到你做主,你不答應也得答應!快點把地契拿出來吧!」
坐在堂屋上方,那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嘴唇很薄,長得微胖的女人,向站在她面前的薛泉兒說著話,語氣刻薄尖酸。
這個女人就是李鈺的二嬸,畢春娥。
坐在畢春娥旁邊的李大江,李鈺的二伯,低著頭一言不發。
一旁看熱鬧的鄰居,紛紛議論了起來。
「看看人家春娥的兒子多有出息,那可是讀書人,聽說已經過了省試,成了舉人,馬上要去京城備考了,將來可是要當官的,光宗耀祖!」
「聽說舉人就已經有當官的資格了,要是中了進士,那就更不得了啦,能當大官,李大江和春娥生了個好兒子啊,以後可有福享咯!真叫人羨慕!」
「李進那孩子是咱們李家村飛出去的金龍,再看看李鈺那小子,就是條蟲,哎,真沒臉說,都是堂兄弟,差距咋就這麼大哩?」
「……」
聽見別人誇自己的兒子有出息,畢春娥的表情十分得意,她的這個寶貝兒子是她的驕傲,逢人就誇自己兒子好,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兒子是讀書人,有學問,將來是要做官的。
因為她兒子有出息,村裡誰不給她幾分薄面?家裡兩位老人也對她言聽計從,就連地主姥爺李長貴也對她客客氣氣,還不是因為她兒子爭氣,母憑子貴。
站在門口的李鈺見別人拿自己和堂兄李進比較,心裡淡然一笑。
對於自己的這位堂兄,李鈺當然是知道的,讀書厲害,今年才二十一歲,就通過了省試成為了舉人,已經去京城備考了。
他這位堂兄不僅是李家村的驕傲,更是李鈺爺爺奶奶的金孫孫,寶貝得不得了,老爺子眼裡只有這個有出息的寶貝金孫子,一心等著他光耀門楣呢。
李鈺的大伯二伯和他爹三兄弟分家之後,他的爺爺奶奶原本是跟著大伯生活的,後來就因為喜歡這個孫子,搬去跟二伯李大江過去了,可見在兩個老人的心裡,他這個堂兄有多寶貝。
再看看自己,連村裡三歲小孩都知道,長大后不能做李鈺,就足可見他和堂兄李進的天壤之別。
也不怪老爺子喜歡他的堂兄,對自己這個小孫子不怎麼待見。
人之常情,李鈺也沒什麼好說的,怪只怪自己這個原身不爭氣。
心裡想著這些事情,李鈺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走進了屋子。
「嚯!這麼多人在我家,這是要幹什麼?」
進屋之後,李鈺氣定神閑,順勢將手中的竹摟放在了屋裡的土牆邊,然後穿過人群,走到了薛泉兒身旁。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在眾人身上環視一圈后,落在了二嬸畢春娥的身上。
整間屋子裡最難對付的,就是這個女人。
不過卻難不倒李鈺,對待尖酸刻薄之人,他向來是還以顏色,決不大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看見李鈺,畢春娥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和鄙夷,說道:「喲,李鈺,總算把你找回來了,我跟你二伯都等你半天了!」
「不知二伯二嬸找我有什麼事?」李鈺說道,然後不著痕迹的將薛泉兒支開:「泉兒,去缸里舀幾漂水,把門口那條魚放到盆里去,今天晚上我們吃魚!」
「啊?哦……好,好的!」
薛泉兒先是一愣,然後點點頭,看了李鈺一眼,便走到門口拿著李鈺帶回來的那條魚,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離開了堂屋。
她咬著牙,一邊在廚房的缸里舀水,一邊想著地的事。
這兩畝地可是她們這一家的命根子,要是給了二嬸,她和李鈺以後怎麼活?
薛泉兒又擔憂又著急,放不下這件事,將魚放進木盆之後,便又匆忙回到了堂屋,站在了她大哥薛岩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