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情信
眾人喝醉之後難免會說一些平常不敢說出口的「胡話」。
忙碌了一天的唐師傅正準備同夥計們離去，路過那人造小溪，聽學子們「曲江流飲」作詩作樂時，偶然間聽到些朝中「八卦」。
坐在邊上的兩個學子應當是朝廷中某家族的世子，穿著和談吐皆不俗，只是喝著喝著便喝大了，攀比吹牛了一番之後覺得沒什麼意思，便開始垂頭喪氣。
「聽說這個月，皇帝的病情又加重了啊…」
世子二回：「可不是嘛，家父得了消息，病入膏肓啊…難怪秦王這個月趕回了京都呢，怕不是與太子爭奪皇位。人們都說秦王無意於皇位，當年皇帝有意立他為太子被推辭，現在看來不過是為了偽裝自己的野心，謀取一個好名聲罷了。」
「可不，皇帝一病便都趕回來了，連那封了地的濟王都回了京都。幾個皇子明裡暗裡爭奪皇位，穆大人為了避嫌都請病來金陵了，可見局勢有多複雜。」
「誒，穆相公可不是自願請退的…」世子一灌下一杯酒，悄聲道：「聽家父說，穆相是被那太子給「擠」出來的。」
聽他們倆稱呼穆老丈為穆相公，唐美清一挑眉，哦豁！穆老丈居然還是當朝宰輔！這麼大的身份，難怪眾人都敬畏他呢。
「還有這事？！」世子一立馬精神了，探過頭去，「兄長仔細說說。」
世子二又道：「朝廷如今兩大勢力，太子黨和秦王黨，穆相公雖然兩不站邊，但人人都知他從前教過秦王一段時間，難免偏秦王一些。那太子哪能放心得下，這不，編了個借口讓皇帝先將他擠出來了？」
「太子當真莽啊，連穆相公都敢算計……」
「誒，景弟你這又不懂了吧！」
世子二繼續得意洋洋賣弄著他所知道的消息：「去年開通運河那事，太子辦得相當好，不僅讓皇帝滿意，也在朝廷之中打響了第一炮，運河一開，鞏固皇權，他正威風著呢，哪能把穆相公放在眼裡。」
世子一若有所思點點頭，「運河開通雖好，但我聽說太子在兩岸建立了四十多座行宮，供自己享樂，如此奢靡，不知收颳了多少民脂民膏。」
「單單是他乘的龍舟便有五六層，百二十來房，皆用金玉裝飾，簡直是一座水上宮殿啊。」
「這船若要發動，得靠幾萬縴夫和壯丁拉，不知得耗盡多少民力……」
見他話中有意貶低太子，世子二不高興了，反駁道：「太子行事雖奢靡了些，但那秦王便是好人了？」
「人人都道他性格暴戾，手段殘忍，我瞧都是真的，凡事被他捉拿的人，無一不被關在詔獄，遭受九九八十一酷刑。」.jj.br>
「早些年我偶然見一次那從詔獄里出來的罪人，被錦衣衛押著，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被折磨得不成人樣，最後丟在那亂墳堆里，惡氣熏天。」
「當時我剛從宮宴里出來，天正黑，獃滯住了，再仔細一看，秦王從那亂墳崗里走出來，滿臉陰鬱，像那剛從地下爬上來索命的閻羅王啊！嚇得小生我差點沒尿出來！」
「你說說，這皇朝貴族世子都是飽讀詩書，斯文有禮的，有哪個王爺像他這般暴戾無人性？若皇位真傳給他，大齊怕是完了！」
世子二似乎回想起當初看見秦王時的畫面，心中仍舊恐懼不已，一不小心喝得大聲了些，令周旁人都側目。
「哈哈哈哈哈他喝醉喝醉了，亂說胡話呢……」
世子一急忙捂住他的嘴，打著哈哈意圖將事情蓋過，轉移話題道：「哈哈哈哈哈哈，這個月當真是喜事連連啊，先是有詩意滿滿的曲江宴，再是中秋佳節，過不了幾日便又到了四皇子的冠禮，到時候定熱鬧非凡啊！」
然而眾人都喝得醉醺醺，無人理會他，只有空中一輪明月格外清亮。
吹著夜風回到小食鋪，稍稍洗漱之後，唐美清關上房門，從枕頭下面摸出來一封信，那是祁琎的。
這封信她一直沒來得及看，一是因為要忙宴會的事情，曲江宴是酒肆接到的第一個宴會單，而且還是個大單，她不想搞砸；二是她私心想抽個安靜的時間好好讀祁琎給她的信，不受任何人打攪。
而現在，正是好時候。
唐美清揭開信封，其中的信紙比普通的紙張略微厚一些，足以見紙張質量好。
祁琎的字瘦勁有力，骨力道健，字裡行間能看出他本人的沉穩性子。
一張信紙，上面寫的字不多，但對於向來少言少語的他來說，已經算多。
她一行一行讀下去，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往上揚。
「小清
近日可好？
現如今是深秋了，天氣轉涼，可有多穿些衣服？我不在你身邊，切勿讓自己再受涼生病。
這些日子裡，可有人來小食鋪鬧事，可有人欺負了你去？金陵中礙眼的地痞等我已派隨風提前敲打過了，應當是不敢來鬧事的，若他們膽子肥，儘管告訴墨侍衛便是，他知道怎麼做的。
這封信我托穆師交與你，他乃我兒時夫子，品行高尚，面相雖嚴肅了些，但實則是和藹可親的，給他塞些你慣會做的甜糕便能讓他開心了。
京都局勢紛繁複雜，若有些流言蜚語傳到金陵，你不要胡思亂想，別人怎麼看我，我都不關心，但是你，不一樣。
自立秋一別，我每天晚上都很想你。
嫦娥奔月，吳剛伐桂，偶然間聽府中小廝道過幾天便是中秋，隨風整日在我耳邊念叨些酸情故事，聒噪得很，不過到讓我想起同你一起在飛鳶看夜空的時光。
原先我既不了解，也不在意什麼節日，遇見你后，才開始在意那些傳說。
以往我是不屑於那些情愛故事的，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甘願為了愛情追逐月亮跨越天河，歷經千辛萬苦只為見心上人一面？
如今我在月色下寫著這封信想著你，我想，我明白為什麼了。
中秋本是團圓日，不能及時回金陵陪你，抱歉。
等我徹底了結手中繁雜事，我定趕回金陵見你，到時候，我有句話想同你親口說。
你曾說你想去看大齊萬千江河，日後，我都陪你一一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