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矯詔
飛燕想了想:「奴婢猜測,她隱約問過,知道是公主的意思,所以才會說那番話,只怕她也沒想過,公主能讓大臣們支持四殿下,也可以讓大臣們不支持的。」
「按照世俗常理來說,她怎麼會想到這一層?畢竟皇子才能繼承大統,至於我...」崇寧把瓜子整整齊齊地壘起來:「這樣也好。」
李賢妃這樣想對她反倒有些好處,這說明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人都當她只能靠扶持陳言登基報復淳貴妃母子,這樣一來,任何事都懷疑不到她的頭上。
三月開春,越來越多的皇親國戚開始為陳訕說話,無不稱讚他賢良純孝,畢竟...他為了給陳文景治病翻遍醫術。
那些以此誇讚的人似乎都忘了,陳訕連《三字經》都背不下來,就算是翻遍醫術,他也認不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只是這樣合心意的話,陳文景怎麼會在乎真假作用呢?
三月中旬,陳文景下旨,陳訕御前侍疾,陳言攜諸皇子至寺院祈福。
這一番安排便是要將陳言踢出局了,一時間,所有支持陳言的大臣如臨大敵,陳訕一方則得意揚揚。
李賢妃又來了,這次神情憔悴,已無前幾日神氣十足的精神。
「皇上不疼言兒,如今都不為他考慮半分。」
晉陶公主靜默不語,崇寧則問:「娘娘是想陳言也去侍疾?」
「這個時候,侍疾也是盡孝。」李賢妃言不由衷。
崇寧笑了:「父皇的咳疾如今已成肺癆,母后往日過去探望,都不往跟前湊,我去也只在外面請安,回來后還得吃藥以防萬一,娘娘覺得這會兒去跟前侍疾是好事嗎?」
「啊?」李賢妃愣了:「可是皇上那樣心疼三殿下,怎麼會...」
崇寧揚起唇角:「父皇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病情的。」
李賢妃臉色大變,沉吟半刻后,臉色才緩過來。
「娘娘應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吧?」崇寧好心提醒了一句。
李賢妃點點頭:「公主放心就是。」
她離開后,晉陶公主心事重重:「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父皇擺明了要為陳訕清掃登基障礙,那我們如他所願就是。」崇寧看著她:「母后可把玉璽帶出來了?」
晉陶公主點點頭,讓人把東西拿上來。
崇寧把手放在玉璽上面:「淳貴妃對我們母女倆恨之入骨,若得大權,必定先除掉我們。」
「你放心下旨吧,那邊的人我都安排好了,他們不會讓陳訕與外頭有任何聯繫的。」晉陶公主難掩疲憊:「明知陳訕是個廢物他還這樣扶持,我也無話可說了。」
崇寧不語,晉陶公主的心情她多少能理解一些,雖然對陳文景怨憤已久,可難免仍舊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如今陳言養在鳳儀殿,若是陳文景還念幾分舊情,完全可以立陳言為儲君,可他偏不,死活要扶陳訕上位。
這可實在太傷人心了。
陳訕近御前侍疾的第三日,便下了一道旨意,拘禁皇後於鳳儀殿,命崇寧公主侍奉皇后,變相囚禁晉陶公主與崇寧。
當然,這道旨意是崇寧自己寫的,也是她安排人公之於眾,讓所有人都知道陳訕開始清除自己的障礙了,也是為了自己後面擺脫干係鋪路。
第四日,陳訕下旨,開始貶謫先前支持陳言的大臣。
這道旨意在前朝掀起軒然大波,自有清明的大臣不從,要面見陳文景再做定論,可是其他人則已經昏了頭,認定了陳訕登基是板上釘釘的事,一個二個開始以此為投名狀,對所有支持陳言的大臣開始彈劾。
這場聲勢浩蕩的鬧劇一直拖到了三月底,太醫院給出口信,天氣開始回暖,陳文景的病情暫時得以控制,還能拖兩個月左右。
兩個月,差不多足夠了。
很快就到了清明,寺院傳回來消息,好幾位皇子感染風寒都病了,但陳訕不許他們看病,衣食剋扣不說,更不許人探望。
這可捅了馬蜂窩,所有皇子的母妃都跑到鳳儀殿哭訴起來,鶯鶯燕燕跪了一地。
可是...鳳儀殿被鎖,晉陶公主還在拘禁,誰都見不到,眾嬪妃求告無門,恨不得衝進邀月殿活撕了淳貴妃。
哭喊鬧騰了兩三日,寺院的消息就從感染風寒變成了高燒不退,陳文景的寢宮外面跪滿了嬪妃,一個個哭得泣不成聲,但裡面什麼風聲都聽不見。
所有的消息都被隔絕了,陳文景不會知道這些事,陳訕也不會知道,陳文景拖著病重的身子,手把手的教導陳訕怎麼攏權,怎麼用人呢,絲毫沒有察覺到外面已經變了天。
因著皇子后在寺院受苦的事,原本作壁上觀的后妃母家對陳訕都有了怨言,這還沒當上皇帝呢就這麼不顧念手足之情,要是當上了還了得?
一時間,前朝的關係也緊張了起來,本就因為打壓擁立陳言的大臣一事而積攢的怨氣,這會兒悉數爆發了出來。
崇寧得知消息后,立刻下旨讓太醫前去醫治,並表示所有的後果都由自己一力承擔,消息送到御前後,傳出消息罰跪宮巷。
這當然也是崇寧自導自演的,御前如今都是她的人,她想讓陳文景和陳訕知道什麼他們才能知道什麼,不想讓他們知道什麼,他們就什麼都不會知道。
清明后,御前傳出消息,陳訕染上咳疾。
這無異于晴天霹靂,太醫院這才確定,陳文景得的是肺癆。
一時間,各宮竟有了幾分幸災樂禍的心思,晉陶公主無視禁令,前往御前侍疾,陳訕則被送往行宮,崇寧安排了太醫去照料,為此還讓那些后妃嘀咕了好一陣。
布置完這一切,崇寧才悠哉悠哉地去了御前。
「父皇。」許久不見,陳文景蒼老的厲害,未到而立之年,已經被病痛折磨得形銷骨立,暮氣沉沉如老者。
他躺在龍榻上,吃力地扭頭看過來,雙眼渾濁,已無昔日的光彩,說話時嗓間彷彿卡著濃痰一般:「你到底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