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四章 月亮之上(二)
兩人都是精神一震,目光向那異常處看去。
可以清晰的看見,在那投射出來的月球虛影之中,離地表大約五公里深的某處,有異樣的空腔,空腔結構勉強還能看出一些人造的痕迹。
有了目標之後,剩下的事就很簡單。
很快,有關這個異常空腔更詳細的局部信息便在單獨的投影中呈現出來。
吳小軟更是直接遁入其中,親自查看。
很快,她就一臉失望的回來。
通過這個空腔中殘存不多的人造遺物可以看出,這裡曾經是隸屬於地星盟的一個月球基地,從事一些特殊礦物的開採和精密加工。
這個發現也不算小,但卻非兩人此行目的,並沒有在此多做停留,繼續繞月探查起來。
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但兩人卻都很振奮,毫無沮喪之意。
接下來,二人又陸陸續續有了不少新發現。
通過這些原屬於地星盟或者乾轅的遺址,他們也對當年天變之後發生在這顆星球上的故事有了更清晰、更有真切的感受。
這些遺迹距離地表有深有淺,深者不足十公里,淺者距離地表甚至不足一公里。
而越是深入地下,混亂規則的影響便越小,遺迹保存便越完整,其內留存的有用信息便越多。
那段埋藏在歲月深處的月球往事便也越發清晰的二人心中。
因為這個緣故,雖然所得和他們此行目的不符,但二人的興緻卻始終不減。
甚至,考慮到這些遺迹的特殊價值,每探明一個之後,吳小軟都會單獨花費一些時間,布置一些可與此界規則相契的簡單陣法,以使其盡量免受混亂規則的影響,能夠更久的留存世間。
兩人就這樣繞月一圈圈探測下來,當又一個地下空腔出現在投影虛像中時,兩人最初還都只是例行公事般進行著更詳細的探測。
但很快,這個空腔就引起了二人更多的關注。
這個空腔非常大,其最接近地表處也在地下八公里,其最底處,早已超過十公里,這也是其他遺迹所沒有的。
隨著越來越多的信息反饋回來,兩人的情緒波動也都越來越明顯。
「下去看看?」吳小軟本來想直接遁入其中親自探查,但想到若真有重要發現,姜乾卻沒在身邊,多少會覺得此行不圓滿,於是便開口邀請道。
「真要讓我一起?」姜乾以托亞軀殼電子傳音確認了一遍。
「當然是真的,這還有假不成?」吳小軟道。
「那……好吧。」
托亞軀殼落在這個空腔遺迹的正上方,吳小軟飄然落下。
然後,她的神識之力便看見,托亞軀殼貼著地面的金屬外殼如蛻鱗一般露出一個空洞,絲絲縷縷的粉嫩血肉如同一根根渴水的觸鬚,迅速往大地深處延伸。
而在這些根須的盡頭,一團粉嫩血肉糾結纏繞在一起,如同長瘤一般,形成一個人形,並且這個人形的形象越來越清晰具體,活脫脫又是一個姜乾。
「……」見到這樣一幕,吳小軟如同遭遇高壓電擊,身心都是一僵。
見她站那裡一動不動,姜乾催促道:「怎麼不走啦?」
正在這時,他忽然感到一股無形之力包裹在托亞血肉形成的人形姜乾周圍,這股力量拽著「他」,溫柔而又堅定的向四面八方散去。
很快,人形姜乾便被「拆散」,再次化作一根根不比頭髮絲粗的血肉觸鬚的形態。
吳小軟道:「好了,走吧。」
說著,她已遁入地下。
姜乾操作著細密的血肉觸鬚尾隨在後,快速向地下深處延伸。
當吳小軟遁入那個地下空腔,落在地面之上,一簇簇血肉觸鬚也從她頭頂的天花板上鑽了出來。
血肉觸鬚通過特殊頻率震動和分泌的種種信息素,將此間種種信息反饋回姜乾心中。
但出於習慣,他還是更習慣於通過眼耳口鼻這樣的方式分門別類的獲取種種信息。
以托亞血肉的神奇,直接在這些血肉觸鬚末端生成一顆顆眼珠、耳朵、鼻子都是輕而易舉的,但考慮到吳小軟的感受,他並沒有這樣做,卻也讓一根根血肉觸手在盡量維持外表不變的情況下具備類似於眼耳口鼻的不同功能。
他們身在的這處空間,乃是一個空曠的大廳。
其中的格局構造,給二人以強烈的既視感。
吳小軟當即道:「這裡曾是一座沉浸者基地!」
他們雖然未曾來過這裡,但沉浸者基地的設計卻都大同小異,這個基地的風格,和火星上的沉浸者基地幾乎一模一樣。
而他們現在所在之地,乃是沉浸者基地的生活休閑區,位於基地的最上層。
兩人一邊探查,收集種種有用信息,一邊輕車熟路的往基地更深處而去。
很快,兩人便來到基地最下一層。
入目所見,是一間間空空蕩蕩的地下空間。
若是沒有當年那場波及六千萬沉浸者的災難,這裡本應該整齊的擺放著一個個營養維持艙,也是沉浸者魂入異世界的埠。
但現在,這裡什麼都沒有留下。
吳小軟站在這個空間入口,一動不動。
一叢細密的粉紅絲線無風自動,飄蕩在她身後。
這個看似空蕩蕩的地下空間,兩人卻從地面、牆壁上的種種凹陷和擦痕,在腦海中還原出一副慘烈的景象。
一個個營養維持艙由內而外的爆炸,瞬間四分五裂。
脆弱的人體更是先一步化作肉沫血漿,隨著這些爆炸一起,塗滿了這個空間。
地面,牆壁,天花板……沒有一處遺漏!
雖然近兩千年過去,血漬早已不存,只有偶爾可見的黑色斑痕深鉗在一些比較深、窄的縫隙之中。
也不只是當年清掃時過於匆忙有此遺漏還是故意如此,看著這些黑色斑痕,兩人彷彿嗅到了一股真切的、濃郁得化不開的血腥之氣。
兩人靜靜的感受著這一切,由六千萬乾轅子弟血肉之軀化作的血腥之氣衝擊著兩人的心靈,在這樣的氛圍下,兩人卻感覺有種異樣的寧靜。
彷彿困擾在心底的某種陰翳不定,被凈化,被驅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