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義大利,西西里島。
彭格列總部城堡莊園內,葡萄藤枝葉為一幢僻靜小樓帶來蔭蔽,將近正午的海風從遠處吹來,拂動樓內玻璃落地窗前辦公椅上那人的黑色髮絲。
「哲。」
正在翻看科研資料的人頭也不抬,卻已將從門外回來的人做出的小動作瞭若指掌,用微涼的嗓音淡淡說道,「我不記得什麼時候允許過你朝別人泄漏我的行蹤。」
剛給千奈管家打完電話回來的草壁哲矢:「……」
聽出對方話中的不滿,草壁不由回想起兩年前,這位忽然接受一段與財閥家族的婚姻,彼時他還以為雲雀終於有了成家念頭,結果一年到頭對方回家次數只手可數,活生生把這段關係弄成喪偶式婚姻。
他從國中時代就跟著雲雀,自認對這位曾經的風紀委員長、現在的頂頭上司有一些了解,心知他絕不是會受人脅迫的類型——正因如此,他才百思不得其解當初這樁婚姻究竟是怎麼成的。
但事已至此,他作為左右手,總還是想看到對方的事業生活都過得好一些,於是琢磨片刻,如實將自己的判斷說出。
「是我失禮了,日本方面最近傳回消息,說夫人的身體情況有所好轉,目前搬離了在富士山的療養和院,而且消費賬單也變得活躍,表現出了一定的社交傾向……」
「所以我猜想,夫人或許會很想見到您。」
其實他並沒有跟千奈說雲雀回國的具體日期,剛才這通電話也沒有要隱瞞雲雀的意思,算是一種試探。雖然他與那位夫人見面次數不多,但療養院那邊的資料都是與他對接,先前近朝顏的體檢結果每況愈下,他很是憂心自家上司要背個「中年喪妻」的名聲。
現在夫人身體情況有所改良,正好雲雀又要回日本看看並盛町秘密地下基地的完成情況,他覺得這正是千載難逢的增進夫妻感情機會!
「哦?」
辦公桌后的人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極符合東方古典審美的面容,五官輪廓柔美卻冷冽,尤其是那雙細長的灰藍色鳳眸,猶如積雲遮擋晴空。而此刻,這眸中閃爍著似笑非笑的光芒,自然流露出刀尖寒芒般的銳意感,但更多的卻是顯而易見的嘲諷。
——近朝顏會很想見到他?
想到過往幾次接觸,對方那副戰戰兢兢的、不安到手腳都不知如何放的模樣浮現眼前,雲雀重又低頭去看資料,只朝草壁丟下一句:
「給你放兩個小時假,你去找夏馬爾掛個眼科。」
草壁咬了下嘴裡叼著的草根,愣愣地接:「夏馬爾醫生不接診男人……」而且因為國中時期的某個意外事件,對方尤其不待見雲雀和他的手下們。
話一出口,他就暗道不好,眼尖地覷見對方指尖鬆開資料,有若隱若現的銀光從桌面冒出,便立刻後退一大步,「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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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日頭當空,東京天幕卻已經成為深藍,隱約能見到啟明星閃爍的微芒。
近朝顏坐在吊著小水晶燈的餐廳里,剛保養過的面龐膚色剔透、容光煥發,桌前擺著數份精緻的料理,乍看過去有大白鱘魚子醬點綴的手作熟壽司、法國藍龍蝦肉煮的粥、新鮮烤的神戶和牛……但現在,她卻覺得這些美食一點都不香!
她眉目裡帶著憂愁,只顧拿著5s手機,在根本不熟悉的搜索引擎里,試圖找些關於「風紀財團」的消息,給自己和那位丈夫的相見做心理準備。
可是比起做出華麗公司宣傳的幾大財團官方頁面,這個風紀財團就像是只存在於上層社會知曉的存在,公眾渠道根本搜索不到相關資料,不說照片了,連社長全名都沒有!
……她的丈夫總不能是日本男版的《虛構安娜》吧?遊走於上層社會、只坑有錢人的高級欺詐師?但是哪個欺詐師這麼中二啊?
感覺腦海里冒出的猜測越來越離譜,近朝顏暫時放下手機,挫敗了一會兒,又開始搜索這個時空下自己的家鄉所在,心想實在不行拿假死逃婚劇本也不錯,結果地圖上完全沒有出現她生活與熟知的城市。
千奈看她自從聽到「雲雀先生要回國」之後的消息就有些心神不寧,以為她是在擔心和丈夫久別的相處,笑著勸她:
「夫人是在想送重逢驚喜嗎?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為您安排,只要您告訴我平時雲雀先生的收藏喜好。」
近朝顏:「……?」
什麼?還要準備驚喜?
她怎麼會知道這人有什麼喜好啊?
見她神情凝噎,饒是千奈再想給女主人的婚後生活當助攻,此時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是半年前被草壁先生聘請過來專門照顧近朝顏的,能見到這個家庭男主人的次數屈指可數,雖然心中也有對他們婚姻事實的一些猜想,但面上卻不會表現出來。
故而此刻,她自動替近朝顏找了個台階,「那等您想好了我再準備也不遲,或者我明日給您篩選出一些參考來也可以。」
近朝顏:「!」
千奈,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異父異母的好姐妹了!
在她宣布要給千奈漲工資之後,這位溫柔的管家面上露出幾分無奈,同她說道:「那現在您有胃口用餐了嗎?」
「我馬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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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
近朝顏捧著自己剛塗完精油的頭髮,埋進柔軟又芬芳的被窩裡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又有勇氣面對這段婚姻了。
先前她試圖從女僕那裡裝作不經意地打聽點關於她丈夫本人的事情,結果女僕們都是剛來不久的,別說是那位財閥本人,連他的助手都沒見過。
曲線救國失敗,近朝顏只好看看網路上公開的這些財閥情況,給自己打新的預防針。
無意間點開一張財團當權者們的合照,她一眼掃過去,發現不是大腹便便就是即將禿頂、又或者是鬢邊斑白……
近朝顏:剛才誰給我的勇氣?
她氣若遊絲地從床上起來,因為原主手機里只有一些風景照、連自拍都沒有,更沒有跟別人的合照,所以那條思路已經堵上了,現在只能寄希望於找一些原主的日記或者是日常生活記錄之類的東西。
結果完全沒有。
她挫敗地呈大字型倒回床上,重新抓回手機,嘟囔地重複著那個神秘丈夫的姓氏,「Hibari……」
念多了又覺得有點耳熟。
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被ins上剛加的SA限量包款式給吸引了,一發不可收拾地刷了下去,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訂了五個包、三套衣服、兩支手錶……
和一艘豪華遊艇。
遊艇俱樂部連夜詢問她何時方便定製細節,花錢一時爽的近朝顏趕忙坐起來,翻出錢包里的數張銀行卡,回想自己要定製的三層遊艇大小,不知道這些卡能不能一次刷出幾億日元——
片刻后。
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張運通黑卡上。
近朝顏將這張傳說中的黑卡取出,虔誠地放在心口,美滋滋地閉上眼睛。
她覺得自己剛才格局真的太小了,和財團老公見一面算什麼,親自設計夢中情艇才值得人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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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凌晨三點。
放在床頭櫃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床鋪里的人倏然睜開眼睛,灰藍色眼眸清醒無比,看不出半點熟睡痕迹,周圍卻環繞著被吵醒的低氣壓。
男人伸出手去,將剛收到的訊息點開,入目就是一條消費簡訊:
「副卡交易金額408,657,442円日元,消費時間03時01分,地點:東京遊艇俱樂部【運通銀行】」
他眯了眯眼睛,現在東京時間是早晨十點,看來他這位夫人確實如哲所說,這兩天有些活潑。
片刻后,沒法找驚擾者算賬的人乾脆把手機關機,放回桌上,重新醞釀睡意。
直到清早七點,窗外響起一聲鳥叫。
草壁哲矢帶著情報心驚膽戰敲門進屋時,看到的就是只穿一件紫色襯衫,正倚在窗邊看手機的男人。
「恭先生……」
他沒想到雲雀已經起來了,看對方神色,以為遇到了什麼緊急事件,跟著緊張起來。
雲雀盯著重新開機后收到的三條副卡在拍賣行消費的簡訊提醒,不多時,放下手機,驀地出聲:「安排航線,今天回日本。」
「是,請問是並盛町出了什麼變故嗎?」
「不。」
男人勾起旁邊桌上的領帶,環上領口,修長指尖緩緩推動平結,收束於喉結的剎那,窗口忽然飛進來一隻羽毛嫩黃的小鳥,安穩落於他肩頭。
雲雀恭彌唇邊浮出一點饒有興緻的弧度,目光看向正對東方的窗外:
「先不回並盛——」
頓了頓,他說:「去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