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打暈替婚
綠意盎然的郊野意外地迎來了一抹紅,夾腸小道上,一方點綴著紅綢喜布的大紅花轎顫顫悠悠地由遠抬近。
從守轎的喜婆到抬轎的轎夫,皆是行色匆匆的模樣。
可他們面上不僅不見喜色,反而流露些許慌亂倉促的表情。
突然,轎夫腳下一個不穩,磕絆得險些摔倒,也讓平穩的轎子驟起顛簸。
那喜婆壓低了聲音氣罵道:「手腳利索著點!要是把事情辦砸了叫聞老爺怪罪下來,可沒你們好果子吃!」
幾個轎夫連連應了幾聲,再起轎時手腳拿捏得又平又穩。
不過經過方才那麼一顛簸,轎子里的人卻是被震得從昏睡中清醒。
聞依瀾睜開眼的時候,頭上蓋著一條喜帕,入眼是鮮艷的紅。
她伸手去摘,卻發現雙手被粗繩捆得結結實實,似乎唯恐被人看見落了口實,還欲蓋彌彰地罩了一條紅帕遮掩。
聞依瀾的嘴裡被塞著白布,呼救無門,垂眼見自己身著鮮亮嫁衣,一股濃烈的恨意油然而生。
郡城聞家乃是有名的書香世家,家主聞承博又是當朝太傅,與皇家關係甚篤。民間更傳,聞家家風嚴正,廉潔清白。
可誰能想到,聞承博披著一張道貌岸然的偽善皮,竟會縱容家丁將聞依瀾這個嫡女打昏,代替她那個刻薄的庶出長姐出嫁?!
想起自己因為操持聞家過勞而病逝的生母,聞依瀾泛紅的眼眶中浸潤了淚水。
娘,您的一片情衷,終究是所託非人了……
花轎被人一路從郡城抬往了空山附近的村鎮,穿過了空山集,沿著崎嶇的山路爬了上去。
陡峭的山路讓試圖掙脫繩索的聞依瀾一後腦勺撞在了木板上,兩眼一陣發黑。
好痛!
她這是來到了什麼地方?
走了這麼遠的路,又聞山風呼嘯、鷓鴣鳴叫,莫非……她這是進了山裡?
等等!之前聽聞長姐的未婚夫婿雖是皇家子嗣,卻因年幼起便體弱多病,因而遠離郡城王宮,深居世外療養……
她這是代替長姐嫁到了什麼窮鄉僻壤之處嗎?!
轎子往地上重重一磕,聞依瀾身形歪斜一晃,還未來得及坐回正身,便覺花轎的門帘子被人掀起。
那喜婆見她竟掙扎得把紅蓋頭都甩到了腳邊,忙拾起來拍去上面的塵土,在聞依瀾的怒視下,給紅著眼圈瞪著濕漉漉杏眸的她重新蓋在了頭上。
喜婆嘴碎地念叨著:「聞二小姐你可別怪老身!要不就說這人各有命呢?聞老爺給您安排這婚事的方式許是有些不妥,不過您這夫婿可是這十里八鄉的俊相公、不虧!」
她這話剛說了一半兒,便被蒙著蓋頭的聞依瀾重重地踢了一腳,竟是被直接踢出了轎子外!
恰逢雲清和被貼身老僕耳提面命地催促著出門接親,剛走出來,便看見喜婆吃癟挨踹的這一幕,那張一貫平和冷漠的臉上,眉梢微微挑起,饒富深意。
好兇悍的新娘子!
他很快便又恢復成無喜無悲的模樣,垂了眉眼,踱步行至花轎前。
「你這個喪……」喜婆本是想破口大罵幾句好解解氣,誰想當那一雙厚厚的長靴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喜婆當即扭曲著臉把那幾句難聽的髒話又咽了回去。
只見她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發福的身材竟透著幾分狡詐的靈活。
尖銳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直穿腦膜,叫雲清和不悅地擰起眉峰。
「喲!這位就是新郎倌兒吧?哎呀、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啊!新娘子是得有多大的福氣才能尋著您這麼好的人家……」
雲清和冷冷開口:「你要是再廢話,就直接把她抬回去吧!」
那喜婆瞬間偃旗息鼓,像趕瘟疫似的把聞依瀾從花轎里連拉帶拽地接出來。
目不能視、口不能言的聞依瀾光從這隻言片語中就能聽出來,這門親事是男方也不待見的。
那他為什麼還要提出圓了這門親事呢?
喜婆像是要把方才被踹的糗事報復回來,恁大的手勁兒抓著聞依瀾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似的勒得細臂生疼。
那喜婆怕男人察覺到聞依瀾的不對勁,匆匆送聞依瀾進了屋子,連喜堂也顧不得叫拜,便匆匆帶著幾個轎夫飛也似的離開了。
聞依瀾被安置在一處空間狹小的房內,鼻尖下充斥著一股濃郁的藥味,看來長姐未婚夫婿是個短命的病秧子一說,並非空穴來風。
——不,現在是她的夫婿了。
一想到以後的日子要和一個處境比自己還要凄涼的男人度過,聞依瀾就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突然,冰涼的觸感從聞依瀾的手背上輕輕滑過,喜帕被一隻手掀起。
被繩索捆縛的雙手就這麼呈現在對方的面前。
雲清和意味不明地輕哼一聲,低聲道了一句:「果然!」
雲清和的眼力很好,從見到聞依瀾的第一眼起,她身上各處彆扭的細枝末節都沒逃過他的眼睛,這也讓雲清和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這個小新娘,是被綁來的。
「當初是你們聞家厚著顏面向聖上求賜姻緣,無非是看重皇家的榮華富貴與位高權重。可如今我不過是個被遺棄的落魄皇子,你們聞家便避我如蛇蠍。」
「怎麼?嫁與本宮,讓你聞家大小姐抬不起頭了嗎?」
半晌,蓋頭下的人都沒說一句話,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害怕。
雲清和不悅地擰了下眉頭,一把將聞依瀾頭上的紅蓋頭掀起,露出了一張泫然欲泣的嬌俏面容。
一雙水汪汪的瀲灧杏眸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她,盈盈水光微漾,這一眼幾乎看到他心坎兒里去!
久違的,雲清和感覺到如同一潭死水的心驀地顫動。
然後,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她嘴裡被緊塞的白布上。..
也難怪她不說話……
聞依瀾看著漸漸走近的雲清和,怕得全身都在哆嗦。
眼前的男人相貌稱得上是俊美無儔清明硬朗,身形精瘦,即便是一身略顯質樸的細布白衣也遮掩不住他不凡的貴氣與傲然。蒼白的面色帶著點懨懨的病相,緩和了幾分他凌厲眉眼帶來的威懾感。
可聞依瀾還是打心底里發寒,原因無他。
她自幼便能透過外表,看見別人的心會呈現出或紅或黑的顏色,它們分別代表著存有善念與惡意的兩種截然不同之人的真實心理。
而雲清和胸膛里的心臟冒著熏天黑氣,幾乎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其中!
這傢伙分明就是……大魔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