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太傅心亂險入局（二）
「嘎吱……」
緊閉的大門被推開，悲傷的氛圍在整個大廳之中回蕩，王氏耳廓微微一動，聽到了門口處有人的腳步聲。
蒼白的臉色恢復幾分，緩緩拿起懷中手帕，不斷啜泣著拭去自己眼角的淚水。
霍邱邁入屋內，一雙陰沉的眼眸環視四周，一眼便看到了被擺放在大殿正中的霍金明的屍骨，以及一側依舊在低聲啜泣的女人。
心中一股怒火涌動，強忍住了怒吼出聲的衝動，看向不斷垂淚的王氏。
王氏一直跟著他，隨他一同入宮，作為一位三十有七的婦女保養的也還算不錯，但是徹夜不眠悲傷過度之下，原本紅潤的面龐，已經隱隱顯得瘦削。
霍邱緩步走到王氏背後，伸出手臂搭在對方肩上，他眼眸微合深吸一口氣，神情冰冷一片。
自己唯一的兒子就在眼前，哪怕平日里對他有多麼大的怨言，霍邱都從未想過，真的拋棄霍金明。
霍邱努力到現在，為的是什麼，自然是為了霍家，更確切的說，是為了霍金明未來鋪設好一條道路，自己的一切終究是他的。
但是如今，面對著霍金明閉合的雙目，和那已經完全不再跳動的心臟，霍邱的心已經死了。
這是他親生的骨肉，有人或許會覺得，霍邱冷漠無情，利益至上，但是面對這唯一流淌著自己血脈的霍金明，霍邱卻始終還抱有最後的期望。
但是如今，一切在這具冰冷的屍骨面前，都顯得毫無意義，霍邱數年來的努力，彷彿在這一刻已經付之一炬。
就這麼輕易的死了，霍邱的內心迷茫與無措，已經大過了憤怒與悲傷，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失去一切的陌路之人，注視著哭泣的妻子，死去的兒子。
霍邱也曾猶豫過，乾脆反了一怒之下，殺幾人給自己兒子陪葬，若不是最後理智，如同一道鐵鏈束縛著他，他霍府已經不存在了。
霍邱清楚，這些都是楚雲的計劃，倘若霍金明死時，自己真的失控，那才是順了對方的心意，他要報復，他要讓更多人陪葬。
霍邱的眼眸從霍金明身上移開，轉移向那個已經停止啜泣，目光甚至變得有些怨毒的婦人。
「就這麼算了嗎，明兒就這麼白白死了嗎，他是你的骨肉，你就這麼甘心嗎老爺？」
女人的聲音像是一柄冰冷的利刃，反覆的在霍邱已經逐漸腐朽的心臟處，反覆刺入。
王氏看到霍邱即便是被如此刺激，依舊顯得無動於衷的霍邱，頓時起身，一雙帶著怨憤噙滿淚水的美目，凝視著霍邱繼續說道：
「老爺你是誰，你是當朝太傅，你是如今那小皇帝之下，最有權勢的人，可你做了什麼，你眼睜睜的看著你的兒子，死在那個閹人手裡。
你兒子被殺了，你懂嗎，你還不明白嗎，老爺，你是朝廷命官，妾身這些年跟著你，什麼樣的事情都經歷了，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給明兒留下更多嗎。
但是現在，明兒他死了，他真的死了，老爺，您真就放棄了嗎，你真就算了嗎，你這太傅當的算什麼東西！」
「夠了……」
霍邱額間青筋跳動，一雙眼睛從深邃逐漸被怒意積蓄，王氏卻像是看不出霍邱的異樣，繼續出言冷諷：
「怎麼，老爺您還是不肯做些什麼嗎，你真的要讓明兒不能瞑目？」
「我說夠了！」
霍邱雙目開始泛紅，一聲沙啞中帶著憤怒的咆哮聲，在整個大廳中回蕩，桌案上的茶盞被他一怒之下，砸碎在地上。
霍邱目光變得森寒，注視著婦人。
「霍金明能有今日這般，還不是你慣得！」
王氏一雙眼眸微微一怔，隨即俏臉煞白，顫抖的指著霍邱。
「你在說什麼，這與我有什麼關係？他是你的兒子，你不管你指望誰去管！」
王氏眼底的怨毒與憤怒，此刻彷彿凝如實質一般，眼底一抹猩紅的暴戾若隱若現。
但是霍邱卻並未注意到，王氏的詭異之處，繼續拍同樣冷冷指著王氏，一字一句說道：
「平日里，為了爭權奪勢，我在做什麼，我只是讓你教導他，讓他好好多讀讀書，學習一些該有的品行良德。
但你看看，他現在像什麼樣子，整日與那些紈絝子弟花天酒地，結識一群狐朋狗友，暗地裡背著受賄撈錢，丟盡了我的顏面。
他今日的死，一半的責任都在你這婦人的縱容嬌慣！」
「你……你……」
王氏身軀輕顫，望著眼前的男人，帶著哭腔道：
「難道，你這個父親就沒有責任去教導他！」
「我有責任，但是你的肆意嬌慣才是他如今死亡的真正原因，若不是因為他，陛下又怎麼會設下那般明顯的圈套！」
霍邱咆哮著，數日以來積攢的怒火與憤怒，在頃刻間被徹底點燃，楚雲針對他設下的局，他不得不選擇隱忍，親眼看著自己兒子死在眼前，這一切讓他近乎瘋狂。
「如果不是你縱容他，他怎麼會成這副鬼樣子。
如果不是你縱容他，他怎麼敢瞞著我去和那些個狗屁官員密謀。
他做了什麼，你看不到，偽造官印，以下犯上，若說他不是我霍邱的兒子，老子早就打死他了！」
「……」
王氏面對著霍邱接連不斷的責罵，一雙被怨憤取代的眸子悄然發生著變化，原本漆黑色的瞳孔逐漸變得猩紅，眼球四周血絲緩緩蔓延而出。
若是有人看到此時王氏的變化，會震驚的發現，這與霍金明突然發狂襲擊楚雲時的表現一模一樣。
「我不許你說我兒子是個廢物！」
王氏的聲音刺骨而寒冷，已經逐漸變得粗重而失去理智，霍邱也被王氏這一聲驚的一怔，下意識怒懟回去。
「他就是個廢物！」
霍邱還想怒罵出聲，但是當他反應過來時，王氏來到她面前，速度之快讓霍邱眼瞳微微一縮，憤怒頃刻間恢復清醒，王氏此時手中倒握著玉簪，一頭長發無序的垂落下來。
這一幕讓霍邱徹底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