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探庫房 10 要將那水,再攪得渾些
可惡!難道是自己的確無法習慣這個身體嘛!?
田思舉依舊蜷縮在那角落當中,他的耳朵再次不受控制地耷拉在了腦袋上,而他的視線則幽怨無比地望向了一旁——那個已然有些變了形的平底鍋,正同他一樣孤零零地癱在地面上。
是的,沒錯——
那個臭小子分明臉上嘴上都是一副疼惜他無比的模樣,竟然真敢拿那平底鍋砸在了他的腦袋上!?這砸了不說,那該死的臭小子,還用繩子將他緊緊綁在窗沿之上——看那繩子的模樣,那傢伙一定用它「招待」了不少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靈獸吧!!?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今天他田思舉算是徹底栽了。
想到這裡,田思舉不禁又抬頭再次惡狠狠地瞪向了那傢伙。
但緊接著,一個無比精妙的想法,便就如同「上天恩賜」一般,又驟然在他的腦袋裡出現了。
只見,他急忙煞有其事地又支棱起自己身體。
接著,他定定地望著那小子,並儘可能地用這身體模仿出人類的神情與動作來。而在他確定那小子的注意力又完全被他吸引過來的時候,他便清了清嗓子,並就似人類那般,開了口:「喂!臭小子!你竟敢這樣對待小爺……給你三個數,要不鬆了小爺,小爺這大半輩子吃的噩夢,都統統放在你身上,你信不信啊?」
分明,這田思舉的耳朵也早就支棱了起來。
可從那「食夢貘」嘴裡傳出的聲音,竟還是那般就似貓崽子一樣軟糯細小的囁嚅聲!?
可真夠該死的,他千算萬算,可就是偏忘記了這茬。
再想到這裡,田思舉不禁再次悲從中來。在下意識的錯愕與心虛之後,他便只得又硬著頭皮,再次死死瞪著那臭小子。
而那少年郎,再顯然不過的是,其臉上布滿了難以置信。
他自小就在這「極辛庫」長大,而這裡飼養靈獸的數量本就高居冥府首位。又得楨哥哥的特意關照,在他手裡精心照顧的靈獸,未有千隻,至少也有個百隻……可能跟那「食夢貘」一般,開口講了人話的,在他眼中,當真是這頭一遭遇見。
別的他不知,但就這靈獸,他還真就清楚得很。
在他的認知當中,那些個靈獸,可至少需得是有個千年的修為,方能如人一般思考,就別說開口講話了。
再者說來,那鎮守此處的五大神獸,個個兒修為早不下萬年,但到底也不能同人一般——儘管它們是真能說了話,但它們若沒有像楨哥哥那般的高人管教,也便是會犯了失心瘋,害了這整個冥府。
所以,那能開口講話的「食夢貘」,到底會是什麼呢?
對此百思不解的少年郎,不禁又再望了望那角落裡的「食夢貘」,而一陣異樣的情緒,終究是佔據了他的全身。
再三猶豫之後,他還是一邊吞咽著口水,一邊從床上緩緩站起了身。
隨即,就似是在心中猛地下定了決心的他,快步來到田思舉身邊,並一把將其揪住,又攏進了自己的懷裡,「你身上有什麼機關?怎麼會說話?」他一邊強裝著鎮定質問著,一邊伸手快速地翻弄著田思舉的身體,「真是被你的外貌矇騙了,難怪楨哥哥要我看好你,不准你離開我視線範圍半步。原來你,你是——」
可他這彷彿自言自語的話都還未說完,他的虎口處,便傳來了一陣猝不及防的疼痛。
他只得急忙鬆開田思舉,並又下意識地瞪向了他。
而那因為對方不斷來回翻弄自己皮毛的田思舉,
又是覺著難堪又是難以控制那猶如撓痒痒一般的難受。他極力憋著笑,在好不容易脫身之後,這才略是歉意地又後退了好幾步。
同時,他也深知,自己剛剛的威脅,反而引來了禍事。
索性,再三思索之後,他還是硬著頭皮又開了口:「無禮小廝!要不是見你真心想要救小爺性命,小爺怎會輕易將這真正面目展露與你!?」說罷,他又兀自上前了一步,並又故作著神秘與為難地繼續了下去,「你飼養的靈獸饒有數只,卻仍舊不過是那井底之蛙。吾等「食夢貘」的本事你不曾見過,竟還懷疑了起來?真是儒子不可教也!」
而聽了這話的少年郎,倒真被立即唬住了。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那依舊懸在空中的雙手,也不知所措起來。
但他畢竟心中依舊存著疑問,這在心中再三合計以後,他便想要換副語氣,再質問出口。
可,偏就是那話語到了嘴邊——
那窗外,便驟然傳來了一陣好不喧囂的吵鬧聲。
而這少年郎,到底也不是個能抑制住自己好奇心的傢伙,他望了望那儼然絲毫再不願退讓半分的田思舉,最終,還是選擇快步來到了窗邊。接著,在小心翼翼將那窗戶向外翕了條縫后,他這才發現,原來正是楨哥哥帶領著衛隊,正站在廣場的「朱雀」位前。
只見,那衛隊正用鐵鏈束縛著和這「食夢貘」一同進來的兩個「夜遊神」。
而他們正對著的,是另外一支同為「尉」姓的衛隊——好巧不巧的是,他們竟也包圍著一個身著著「夜遊神」官服的傢伙!?
這冥府中人,無人不知,那「夜遊神」巡邏皆為兩人一貘。
那麼,這多出來的第三個傢伙,又究竟是誰?
但就在他對此事儼然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他身後的「食夢貘」又開了口:「外面何事吵鬧?」
那少年郎不禁愣了愣,緊接著,他便將那窗戶重重地關上了,「沒什麼,就是尋常的夜間演練罷了。」
可那田思舉,卻顯然不會認同這樣的回應。
他在瞪了瞪那遲遲站在窗邊不願回來的臭小子后,便毫不猶豫地張開嘴巴,並用它的犬齒撕咬起脖子上的繩索。
他知道,一定是沈大哥和關丫頭出事了。
要知道,那關丫頭本就生得冒冒失失,雖能裝得老練,但說到底不過也只是小孩子的心境罷了。沈大哥更是個沒腦子的傢伙,若他見了關丫頭受了襲,指不定會再做些什麼出來。
就算是有大姐頭在,在那樣的情形之下,總也不能就指著她一個人力挽狂瀾啊。
田思舉愈是這樣想著,那因恐懼而生出的焦急便是只增不減起來。在那一刻,他竟也全然再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那雙細長而狡黠的眸子,是甚至真要生生溢出了鮮血一般的殷紅。他拼盡全力地撕咬著那禁錮著他的繩索,再不顧那近乎犬牙就要扎進了腦子中一般的疼痛,再不顧那牙齒便要咬碎,再與那繩索摩擦后的疼痛,也再不顧那繩索,近乎就要將他勒到窒息。
那一瞬間,他所想的,便是要去救下自己的夥伴。
儘管他根本就想不出,究竟要用什麼樣的手段去救出他們——逃跑以後再跑去找到顧南之吧?可是,他如何能夠做到拋下他們?這整整齊齊進來的一行人,怎能就他一人獨自逃跑!?
再說了,偏要進來這裡,不還是他不自量力的主意嘛?
他這樣用著力,這樣想著,那眼前竟偏是毫無徵兆地,又襲來了一片漆黑……
不知過去了多久,終於又恢復了意識的他,這才驚愕地發現,那原本捆縛在自己脖頸上的壓迫感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溫柔而又小心翼翼的手掌,在來回撫摸著他。
於是,田思舉猛地掙開了雙眼,而那立即映入了他的眼帘當中的,便是那臭小子無比擔憂的眼神。
但似乎根本就無法再顧及這眼前的一切了,田思舉不禁又來回張望了一下四周,在確定自己又可以自由行動以後,他急忙支棱起了身體。
隨即,他掙扎著又從那臭小子的懷裡鑽出,並急忙向其露出了一個無比鄭重的眼神,「謝了,臭小子!」說罷,他便憑藉著「食夢貘」的這副身體,再次似是離弓的利箭一般,射向了窗檯。
而緊接著,撞開窗戶的他,便徑直躍下——
這終於將這一切反應過來的少年郎,急忙起身追到窗邊,並下意識地高呼出聲:「小爺——!」他望著那「食夢貘」的背影,一咬牙,終於還是跟著一起高高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