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生與死

「真的不帶他們歸去了么？」

「就把月瀲姐他們這樣留在這裡……真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太難受了，突然就這樣……」

凌風搖獃滯地望著躺在地上的四具冰冷屍體，這十四日以來，他們嘗試了各種方式救治，可一切都是無用。四人沒有一點外傷，可魂魄卻像是被抽離了，身軀逐漸冰冷。他們甚至無法將這四人的屍體帶離，這個深坑好似有股力量將這四人封困於此，就像那日幽光泛起，將他們隔絕在外一樣。

「實在沒有辦法帶他們離去，唉……如今只可如此，死在哪裡，葬在哪裡……」

凌山石搖了搖頭嘆息道，他是個糙漢，如今卻也雙眼通紅，此前不知大哭過了多少次。

「我還是無法接受這一切……」

凌風搖一直緊盯著凌月瀲四人的身軀，這一刻要將他們入棺埋葬，這或許也將是今生的最後一面。

「你們說啊！說啊！到底發生了什麼啊！為什麼會這樣啊……」

凌若若哭紅了雙眼，止不住的淚水在滴落，她一把抓住凌風治的衣袖，在那使勁的拽，即使事情的經過她已經聽了無數遍，可還是無法接受。

那天凌山石一回來，就帶至了噩耗，起初他們一眾凌天宮弟子還當是開玩笑。

什麼突然有一道無色屏障升起，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們三人還有白瓏瓏都排斥在外，而凌月瀲、寒塵、段幽雪、繆玲兒則被一股特殊力量吸入坑內，血靈樹也自主騰空而起。

結界透明，能看清裡面環境，卻無四人蹤影，只見幽氣瀰漫，而眾人使盡全身解數也無法撼動這結界分毫。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三個時辰，最先還是一直貼在結界上的白瓏瓏發現可以穿透而過了。

可待凌山石、凌風治、凌風搖三人進入坑內，只見四人圍著一塊三平躺在深坑真中

直至眾人來至此地查看后，真當是晴天霹靂。

「若若妹妹，對不起，是我們無能，沒能保護下月瀲他們……」

「月瀲姐是咱們所有人的精神支柱，現在，我迷茫了，不知咱們凌天宮未來的路在何方……」凌徐徐嘆息道。

「人死不能復生，咱們活著的人，需承月瀲她的意志，更加堅定地走下去。」凌雨墨輕拍凌徐徐的肩膀，安慰道。她一直伴著月瀲學習煉丹製藥之術，心神、意志較為堅定。

本次送行，除了重傷卧床的凌雲雀，其餘人員，全數到場。

四個土坑被挖開，四口樸素的楠木棺材橫列在一旁，四具冰冷的屍體也被移入棺中……

眾人，將做最後的道別……

「月瀲姐，我們一定會繼承你的意志，重振凌天宮！」凌聲笙凝視著被抬入棺中的凌月瀲，握緊了拳頭，低聲說道。

「應該不痛苦吧……只希望你們生命的最後時刻沒有苦楚……」凌雨水遞上一束鮮花。

凌天宮的眾弟子也紛紛上前弔唁，送上祈願。

「塵兒……」雲秋水滿眼淚花，縱使心有千言萬語，此刻也無語凝噎，

「哥……你說好的要一直保護我……」鳶兒癱坐在寒塵的棺材旁，依舊緊握著寒塵冰冷的雙手，死活不肯讓別人蓋上棺蓋。

「好了，好了，鳶兒妹妹別哭了，讓你哥哥他們安靜的休息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這樣來哄騙我……我知道……他們……再也醒不過來了……我只是想多陪哥哥一會兒……嗚嗚嗚……」

「起來吧，這人死都死了，別礙事了，這就是他的歸宿！大家也都還有事情呢！」沉默了許久的凌方宇看著無沫鳶及棺中的寒塵開口說道，言語逼人。

「你怎麼說話呢！」凌風治聽著凌方宇的話很不舒服，當場質問。

「我早就說過，他們是災星，會帶來災禍，月瀲她不聽勸告，如今被牽連著遭遇了不幸。」

「方宇！你怎麼能這樣說！」凌山石大怒，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凌方宇。

「怎麼？我說的不是事實么？自打他們來這后，有帶來一件好事么？」凌方宇猛的甩開凌山石的手，厲聲質問。

「生死有命，再怎麼不悅，不能接受，也不能怪罪於他人！」

「是啊，方宇兄，雖然這事情很突然，很難讓人接受，但具體情況如何，咱們也不知曉，不好就這樣歸咎於寒塵師弟。」

幾人不斷爭執，險些動手。

「好了！都別吵了！本就是悲痛的日子，你們還要弄得見血不成么？」凌風搖上前拉開凌山石、凌風治跟凌方宇。

「月瀲姐也不會願意看到你們這樣的！」凌聲笙也上前勸解。

凌方宇似乎也不願意繼續這種無意義的爭吵，神情逐漸落寞下來，搖了搖頭低聲說道:「隨你們吧……」

「快些安葬完月瀲，我還要回去照看雲雀，留她一人在那，應該是怕極了，自聽聞噩耗以來，整日以淚洗面，更是虛弱了……」

後續，也如凌方宇所說的一樣，在看到凌月瀲被安穩下葬后，他走上前深深鞠了一躬，獻上一束花，便轉身離去。他對段幽雪、繆玲兒與寒塵的後事如何，沒有絲毫想法。

「方宇他……唉……」

「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雲雀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了……」

隨著四人被葬下，四塊墓碑立起，一切也算是畫上了句號。

一口棺、一座墳、一塊碑，分隔兩界、陰陽交錯、生死相隔……

眾人望著墓碑，靜心默哀。

繆玲兒觸摸上墓碑，竟有一幕幕模糊的畫面浮現，是哀樂在奏，是鮮花相送……

「我們……已經死了么？」

「非也，一切尚有生機……」

「前輩！」

「無需多言，靜下心，以心眼去看……」

四人照做，只見這深坑正中心那塊異色土壤之處，幽冥之氣瀰漫。

「那是……」

「一截殘骨、一縷亡魂、一握冥土……」

或是他們歷劫了地獄，或是轉輪王散去了結界之力，那一方異色土壤全貌展現，有一截白骨掩埋其中，探出的一截骨爪中緊握著一壤泥土，呈現紫黑之色，幽冥煞氣遠勝四周異色土壤。

繆玲兒膽大心寬，直接準備上前拿取。

「不可！唯她可行……」

一縷淡淡的光霧自骨爪中透出，緩緩飄向段幽雪。

「我？」段幽雪疑惑。

段幽雪走上前試探，手背印記泛出光芒，冥刃被自主喚出，如同有靈一般，圍著這方土壤盤旋。

隨著段幽雪的手神向前，一縷幽霧如利刃般劃過段幽雪的手指，鮮血滴落而下，那包裹著殘骨的土壤竟逐漸褪去，露出完整的一截手骨，晶瑩剔透卻又滿是傷痕。

那白骨掌中握著紫黑色的土壤，土壤之中還包裹著一枚漆黑的珠子。

「是它么？」

「嗯……」

「沒問題么？」

「我掌中有冥帝大人留下的印記力量，封住了這冥府之土與地府生靈，無需擔憂。」

「涉及太深……如今的我實在難以觸及……」

「你註定要背負這一切……」

「這便是我的天命么？」

「無法改變，一切皆已註定……」

「我該怎麼做？」

「我感受到你習了玄界法門，便封於玄塔吧……」

「帶上它，也算帶上我，走吧……我……想家了……」

段幽雪照做，喚出九層玄塔，朦朧的黑霧纏繞著那座黯淡的九層玄塔，陰森無比，從幾處較為稀薄的黑霧透過能看見絲絲縷縷的黑血從塔中流出，染滿了整座塔身，凄慘的冤魂哀嚎不時從中傳出，宛如煉獄。

第一層有火光耀天，那是她最初收服的血浴天火，其餘八層仍舊黯淡無光，僅有黑氣瀰漫。

此刻玄塔沉浮於骨爪之上，一個黑洞在塔底浮現，巨大的吸力產生，並有鐵鏈自其中蔓延而出，纏繞向骨掌，緩緩帶進塔內，第二層塔身也隨之亮起。

「結界、封禁已消，你們回歸真身吧……」

「前輩你……」

「天命昭昭，餘生搖搖……咱們故土再會！」

自此，轉輪王的殘魂再無聲響傳出。

回望當初，轉輪王他攜冥帝所託付的這一握冥土而走，遭多方勢力追殺，曾數次被逼入絕境，最終他身魂皆滅，只余這一縷殘魂附著在這緊握冥土的一截殘骨之上，最終沉寂於玄界的這一方殘土。

轉輪王他也曾是一代英傑，修為蓋世、縱橫天地，位列十殿之職，掌冥界萬靈生死，恪盡職守、勤勉盡責。為完成囑託，他孤身一人遠離故土，為護這冥土，戰至終章身魂盡毀，為守這秘密，執念長存三千萬年，直至此刻一切了結。

如今，他只想回到故土，回家看看……

四人朝著玄塔第二層鞠了一躬。

「前輩，走好！」

隨著骨掌及冥土被收去，四人的魂體也漸漸消散，化作光霧，匯聚向那四個土墳。

此時，恰逢凌雨墨與凌雨水兩姐妹前來掃墓祭拜。

「雨水你先去，看這風吹的，花都散了一地了，我先收拾一下。」凌雨墨放下手中竹籃，俯下身撿拾著散落一地的花束。

凌雨水獨自走至墳前，先是遞上一束花，然後擺上幾顆靈果，最後壓低了聲音貼著墓碑說道：「月瀲……我們來看你們了……」

可下一秒，凌雨水臉色突變，趕忙後退了幾步，使勁擦了擦眼睛，靈動的雙眼再次瞪大了注視著這幾個墳包，而後又是伸手指著又是捂嘴，難以置信地嚷嚷了起來。

「姐……姐！你快看！墳頭冒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