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曲入道
松沉曠遠的琴聲響起，潔凈精微的琴韻流淌，天地瞬間一片清明。
紀默走到古琴前，修長的手指撥動著琴弦。
挑、勾、剔、打、摘……
數十種指法順手拈來，將古琴的所有技法全展示了一遍。
「不知道我這泥腿子，有沒資格談琴？」
紀默歪頭望向夫子，那神情，說不出的雲淡風輕。
夫子滿臉羞紅，臉皮滾燙，恨不得將頭埋人地里。
從紀默彈出第一個音符開始，他就已經驚為天人，心頭的震撼無法用言語表達。
這樣的琴技已不是他有資格談論的，如果紀默沒資格談琴，那天底下也再無人有資格談琴。
「學生受教了。」
夫子朝著紀默拱手作揖，逃一般離開。
他自是沒臉皮在這繼續待下去。
「大哥哥，你彈得真好聽，比賈夫子彈的好聽一百倍，能教教悅兒嗎。」
小姑娘拉著紀默的手，眼裡全是小星星，那崇拜的小眼神藏都藏不住。
紀默不過是牛刀小試，微微展示，就徹底將這叫悅兒的小姑娘折服了。
「其實我也是彈得馬馬虎虎。」
紀默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心疼地捧起悅兒又紅又腫的小手，柔聲問：「疼么？」
悅兒微微搖頭，自責地說道：「悅兒不疼，不怪賈夫子，是悅兒太笨了，怎麼都記不住指法，手指頭老是不聽話。」
手都被打成這樣了，還在為那夫子說話，小姑娘有一顆非常善良的心靈。
紀默身上正好帶著藥膏，取出為悅兒細心地塗抹上，安慰道：「悅兒可不笨，只是心裡急躁了些。學琴首先需要的是心要靜……」
一邊抹葯，一邊細心地為悅兒講解著古琴知識。
沒過多久，在紀默的教導下，悅兒居然能笨拙地彈完一首入門曲子。
「悅兒學會了，悅兒真的學會了，悅兒不是豬，謝謝大哥哥。」
小姑娘高興地拍手大笑，興奮地吧唧親了一下紀默的臉頰，明亮的大眼睛眯成一輪彎彎的小月牙。
隨後，小姑娘更是驚奇地發現，自己的一雙小手完全不疼了，完好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白嫩。
不遠處，一扇緊閉的窗戶，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縫。
裡面，一個俏麗的女子透過縫隙看了過來。
從紀默與夫子起了爭執后，就引起了她的注意，而當聽到琴聲，女子終於忍不住開了窗戶偷看。
她真的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人有如此琴技，有如此心性，還富有愛心。
「想不到世上竟還有如此男子，其德行與琴藝皆舉世無雙。可惜，是個凡人。」
女子幽幽一嘆，似乎有些不甘心，良久后才釋然。
「也罷，便宜文曦妹妹了。若她見著這位公子，只怕是恨不得以身相許吧。真的很期待，以那丫頭驕傲的性子，琴藝輸了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凌虛劍宗門規，門內弟子不得與凡人通婚。
作為凌虛劍宗首席大弟子，唐雪依雖然享有諸多特權，可終究也無法違背門規。
又看了紀默一眼后，她依依不捨合上窗戶，同時也關上了心中的一扇門。
「大哥哥，你彈首曲子給悅兒聽吧。」
悅兒抱著紀默的手一陣撒嬌，那甜甜的腔調，讓人無法拒絕。
紀默溺愛地揉了揉悅兒的頭髮，笑道：「好吧，要是我彈不好，你可不許失望哦。」
緩緩呼了一口氣，紀默心緒平靜，整個人進入天人合一狀態，開始彈琴。
他彈的是十大古琴名曲中高山流水的選段《流水》。
「叮咚……」
琴聲起，意境生！
情緒低下的唐雪依忽聞琴聲，嬌軀一顫，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混沌中一條天河浮現，自九天落下，蜿蜒的水流聯通天地，滋潤著萬物。
「這是，大道之音！」
唐雪依渾身都在顫慄。
只覺得伴隨琴聲響起，引發了大道共鳴，她輕而易舉地感受到了無窮道韻，毫無阻礙地感悟天地法則。
周圍的靈氣如乳燕歸巢般向她湧來，縱橫交錯的劍意由心而生，隱隱有金鐵交鳴的聲音響起，她對劍道的領悟節節攀升。
蘊涵天地之浩遠，流水之靈韻的琴聲蕩漾開來，飄向四方。
悅兒首當其衝，她兩眼迷濛，幼小的身軀隨著韻律擺動，身體被伐毛洗髓，一股特殊的氣機在體內滋生。
一條柴犬，聽聞琴聲后，如老僧入定般盤坐著，狗眼露出智慧光芒，渾身雜毛變得金光閃閃。
地底的一隻小老鼠破土而出，渾身妖力噴涌，竟長出了一雙翅膀。
更遠處的一處富麗堂皇的莊園，白髮蒼蒼的音律屆泰斗李逍老淚縱橫，失聲驚呼：「我聽到了什麼？天籟之音！」
「我彷彿看到了故去的老友，那年我倆在夕陽下琴蕭和鳴，如今知音不在，弦斷琴折誰人聽？」
隨後，李逍喊來門人，讓其趕緊去將彈琴之人找出來，他要登門拜訪，請教琴藝。
一曲《流水》彈奏完畢，紀默只覺得自己心曠神怡，琴技似乎又有了提升。
抬眼一看，悅兒還沉浸在琴聲中，圓乎乎的小臉蛋掛著笑容，顯然是受益良多。
「悅兒果然是個練琴的好苗子，心靈足夠純凈，又能與琴音共鳴，今後在古琴上的造詣，不可估量。」
紀默由衷地誇獎，也不忍心打擾，捏了捏小姑娘粉粉的臉頰，滿意地離開。
不久后，遠處的那扇閉合的窗戶再次被打開。
一道人影飛射而至，落在悅兒身邊。
唐雪依渾身還瀰漫著境界突破后的氣息，明亮的眼眸有劍芒閃爍，她激動地望向四周，「人呢，那位公子去哪了？」
真的難以置信，僅是聽了一首琴曲，就突破了境界，同時對於劍道，也有了更深的領悟。
「一曲就能讓我入道，他絕非是凡人，豈不是說我們……」
唐雪依發現紀默早已不在，十分失落，但又想到了什麼，唇角露出一抹嬌羞。
她的視線落在悅兒身上，心想，看來只有通過這小姑娘，來知曉那位公子的行蹤了。
忽然，她瞳孔放大，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