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龜台雲雨

當晚，姬滿和造父均在龜台留宿，為照顧姬滿，造父便睡於外間地上，為姬滿守夜。

而姬滿躺在床上，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緱婉妗的面容就浮現在眼前，任憑怎樣也轟不走。昏昏沉沉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入了夢想。夢中，雲霧繚繞之中，他獨自漫步到一個天池，而在天池內，一名女子正在沐浴，烏黑的長發筆直的滑落肩頭，而當這名女子回頭沖他低眉淺笑時，姬滿方看清，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西王母緱婉妗。

驚訝之餘，姬滿倏然醒來，臉上冒出一圈冷汗。他實在控制不住心裡的悸動，起身披上外套，繞過已熟睡的造父，走出門外。

這座仙宮建於山林之中，亭台樓閣也都如一粒粒明珠鑲嵌在花草綠樹間，處處可聞鳥鳴悠悠、水流潺潺。

姬滿循著夢中殘留的記憶，穿過廊廳，進入一片山中，幾番尋尋覓覓，竟然真的找到了夢中的那個天池，只是天池中只有清凌凌的池水泛著月光，沒有緱婉妗。

姬滿正詫異，一隻鳳突然從天而降落到姬滿面前，姬滿嚇得後退了兩步。

「啊，主人，真的是主人耶！主人回來了！」那隻鳳打量了一會兒姬滿，突然開口說話。

姬滿嚇得跌坐到了地上：「你……你……你怎麼會說話？」

「主人，我是九鳳啊，你怎麼不認得我了？」

那隻鳳扇著翅膀，不解的問道，說完后又把頭一縮一伸，變出十個脖子九個頭來。

「主人，想起我了沒？」

「啊！」

姬滿嚇得踉蹌著往後跑。

偏在此時，又有一頭黑熊和九頭獅子一邊喊著「主人」一邊跑來。

姬滿嚇得魂不守舍，越跑越快，那隻鳳、黑熊和九頭獅子不明所以，不停地喊著「主人」，緊緊跟在姬滿身後。

這三個神獸都是倪君明的愛寵，那隻鳳名「九鳳」，最為倪君明喜愛。雖然這三隻神獸都活了幾十億年，個個法力無邊，然智識仍如孩童一般，根本不懂姬滿為何見他們就跑。

可姬滿哪顧得上這許多，只當他們是吃人的野獸，拼了命了邊跑邊回頭看，一不小心竟跑到了一懸崖邊，沒踩穩，大叫著跌了下去。

「主人！」

九鳳大叫一聲，撲著翅膀就飛下去救姬滿。誰知緱婉妗突然飛來，早一步接住姬滿，飛回懸崖邊。九鳳只好跟著飛回來。

姬滿一回到懸崖邊，看到九鳳這三隻神獸，立刻驚懼地拉著緱婉妗的胳膊，躲在緱婉妗的身後。

「主人！」那三隻神獸都很委屈地叫了一聲。

緱婉妗淺淺一笑，輕聲呵斥那三隻神獸道：「不許再鬧！九鳳，帶他們回去！」

「哦！」

九鳳無奈，黑熊和九頭獅子都相繼猶豫了一下，十分不情願的走開了。

姬滿長長舒了一口氣，差點兒沒站穩，緱婉妗連忙扶住他慢慢坐在旁邊的石塊上。

「小心。」緱婉妗關切地叮囑到。

姬滿這才慢慢打量起緱婉妗，如今她並未穿王服，而是一身簡潔的白衫，更為素雅動人。

緱婉妗見姬滿一直盯著她看，才意識到他們過於親近，忙把手抽出來，害羞的別過臉，默默坐在旁邊。

「呃……」

姬滿手足無措。

「嗯？」

緱婉妗轉頭看向姬滿，用目光詢問姬滿要說什麼。

「呃……我是說……」姬滿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背對著緱婉妗，言不由衷道，「我是說……這……天氣不錯啊！」

緱婉妗低頭一笑，悄悄抬起手指向空中施法，不過片刻，空中電閃雷鳴下起小雨來。

「這？」姬滿無奈又驚訝。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緱婉妗拉起姬滿，一個轉身便消失不見，姬滿只一個眨眼的工夫，再次睜開眼時便到了一個山洞裡。

「這裡？」姬滿四處打量，「這是什麼地方啊？你帶我……」

「你？你就這麼跟說話嗎？」緱婉妗突然擺出西王母的氣度來。

姬滿一驚，才想起來面前的女子是不可褻瀆的天神西王母，忙正了正衣冠，正色請罪道：「西王母贖罪，姬滿……」

「叫我小婉。」緱婉妗莞爾一笑，又變得柔媚起來。

「小婉？」

姬滿愣了一下，西王母何等神聖，如此親近的名字真的是他可以叫的么？

「嗯。」緱婉妗走到姬滿面前，柔聲說道，「我是小婉……你的……小婉……」

「小婉？我的……小婉？」

「嗯。」

姬滿目不轉睛地盯著緱婉妗，這張美妙的臉龐他不知道遐想了多少次，如今，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張臉龐，他可以任意親近。姬滿不由得意亂情迷，慢慢湊上去輕輕吻了一下那張臉龐。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張臉龐居然沒有閃躲，只是如少女般嬌羞似的若即若離。姬滿心內狂喜，再也不剋制自己的衝動，立刻將緱婉妗攬入懷裡盡情親熱起來。當真是無邊風月。

隨後幾天，姬滿和緱婉妗日夜不離，很是如膠似漆。姬滿還親手種下了一棵槐樹，將他和緱婉妗的名字刻在樹上。緱婉妗幸福地望著姬滿，緩緩依偎在他的肩頭。

「我……明天就要走了。」姬滿充滿歉意道。

「明天？」緱婉妗驚道，「不能留下來嗎？」

「小婉。」姬滿的語氣里柔情滿滿，「我也希望能和你雙宿雙飛永世相守，只是，我不止是一個人，我還是一個王，有千千萬萬的黎民在指望著我，我怎麼能拋下他們不顧呢？」

姬滿嘆了一口氣，拉起緱婉妗的手，輕聲道：「小婉，你也是一方之主，我相信你也不會隨便拋下你的臣民不顧是吧？你應該明白的。」

姬滿這句話堵住了緱婉妗所有可能說出口的借口。

「那……」

「三年。等我三年。在這三年內我定讓江山繁華，百姓安樂，到時我便心無掛礙地回來，與你長相廝守。」

看著姬滿脈脈含情的目光，緱婉妗頃刻便已沉醉，慢慢撲上去吻了一下姬滿，柔聲道：「好，我等你。願良人勿忘此約。」

「不會！」

緱婉妗目光盈盈如水，似淚非淚，伸出手掌變出一個白琥玉掛件，並親手將白琥掛件戴在姬滿的脖子上，懇求道：「阿滿，答應我，不管何時都不要把它摘下來。我不在你身邊，它，會保護你的。一定要好好戴著，好嗎？」

姬滿將白琥捧在手心裡，見它時不時閃爍微弱白光，知是神物，頓時感動不已，輕輕將緱婉妗攬入懷中，在她的額頭上憐惜地留下了一個吻。

「放心，它便如你，我會永遠戴著。」

這是姬滿最後的承諾。

第二日，姬軒轅奉命將姬滿和造父送出秘境，緱婉妗並未來送別。姬滿微微一笑，暗道：想來是怕不舍吧？

「你，當真決定要走？」

登上羽車后，姬軒轅望著車下波濤洶湧的九重弱水，感慨問道。

「自然。」姬滿毫不後悔，「大丈夫自當以蒼生為念，豈能兒女情長！」

姬軒轅不禁默然，恍然想起當初的自己，一時不知是該讚歎還是惋惜，只輕訴道：「但願你不會後悔。」又似自言自語。

姬滿慨然一笑：「我從不做後悔的事。」

姬滿想了一下，試探問道：「不過，老祖宗，我……能不能問您一件事？」

姬軒轅笑問：「什麼事？」

「呃……」姬滿想了一下，忐忑問道，「聽說西王母的夫君是？」

「上一任東王，算……已過世了吧。」

「那，他是誰？」

「東華帝君，倪君明，曾經的三界共主，後來主動退位，讓給了現在的玉帝。」

「退位？為什麼？」

「不知道。」

「哼，君臨天下何等榮耀！要是我，肯定不退！不過，他既然這麼沒志氣，當時又是怎麼當上三界共主的？」

姬軒轅嘆道：「那時天地初始，三界一片混亂，後來東南西北四王分別統一了一方，東、南、北三王爭奪共主，常年征戰不斷，西王不忍蒼生受苦，便發出聯姻令，南北二王如期赴約，偏東王卻被西王故意攔在瑤池外。」

「為什麼？」姬滿奇問道。

「因為當時東王已有戀人，他的一個婢女。」

「哦。」

「不過後來西王還是嫁給了東王。」

「為什麼？」

「因為東王的那個婢女，其實就是西王本人。」

「啊？」

姬滿輕聲默念道：「原來，東王是因有了西王才能統領三界。」

看著姬滿的神態，姬軒轅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片刻后，羽車已渡過弱水，行至秘境大門處。姬軒轅抬手畫了一個圓，將羽車及自己、陸吾、姬滿、造父團團包裹，只聽陸吾長嘯一聲，眨眼間他們便出了秘境，站在一山頭，羽車消失不見。姬滿抬眼望去，面前是一片懸崖，瓊樓玉闕盡皆不見，心中不禁好一陣嘆息。

姬軒轅抬手射出一道金光，姬滿的車駕赫然出現在山路上。

「沿此路，便可下山，日後好自為之！」

言畢，姬軒轅和陸吾隨著兩道金光離去。

姬滿迎著山風，看著四周，想起前幾日種種，若非脖子上當真戴著白琥，他真會以為那是一場夢。他最難以置信的是，他，一個人間君主，居然能和西王母共赴雲雨。想當年紂王不過是在女媧娘娘廟裡提了幾句詩，便惹怒神靈以致亡國。而他，姬滿，居然能讓比女媧娘娘更神聖的神靈西王母成為他的女人，自古以來誰還能有他如此幸運！

這麼想著，姬滿不覺飄飄然起來，聞著白琥的氣息，笑著默吟道：「龜台一夜潤如酥，翻雲覆雨任爾求。西王母？哈哈，和人間的女子也沒什麼不同嘛！」

「大王？我們？」

「走。」姬滿又稍微留戀了一下，說了一個字。

「那我們三年後再來？」造父又問。

「來？」姬滿冷笑了一聲，「西王母都為我暖床了，我為什麼還要來！」

「您不是？」

「哼！騙她的！」

「可是，您不是為了不死葯來的么？還沒拿到呢？您連提都沒提！」

姬滿抿嘴笑道：「若是提了，日後哪還有借口再見？」

姬滿再次端詳白琥，放在鼻下閉眼輕輕聞了聞，胸有成竹道：「我要讓她，來找我！」